没多久,定国公府到了。
脂婉暗暗松了口气。
见外面的雨已经小了很多,她便起身向陆湛福了福身,“今日多亏了表哥,否则我们这会儿还要被困在茶楼,回不来。”
“顺路的事情。”陆湛淡淡道。
回到瑶光阁,霜儿怕脂婉着凉,忙准备了热水,让她沐浴,又给她熬了姜茶。
脂婉窝在被子里,捧着碗,小口小口地喝着姜茶,原本有些凉意的身子,总算暖和了起来。
“表姑娘,四小姐派了人,请您过去坐坐。”这时,冬香在门外禀报道。
陆兰?
脂婉愣了下,有些意外。
她跟陆兰并没什么交情,虽然也没有交恶过,这突然派人请她过去,便让她想起了上回陆馨也请她过去说话一事。
那日她没去,但陆兰却在那日出了事。
这姐妹俩,她都不想有所交集。
毕竟人心难测,她并不想拿自己去赌人心。
想着,她开口道:“我方才淋了雨,有些着凉了,三小姐明日出嫁,不能有所闪失,我就不过去了,改日身子若好一些,我再过去看四小姐。”
“是。”冬香应了声,跟陆兰派来的丫鬟说了一声,那丫鬟便悻悻地走了。
“小姐,要不要躺一会儿?”霜儿问道。
“嗯。”脂婉点点头。
在马车里时,她便困顿得厉害,这会儿没什么事情,便打算歇一会儿。
然而她才刚躺下不久,陆兰竟自己过来了。
脂婉才要睡着,有些不想起身,但人都来了,却不好将人拒之门外,便一边起床穿衣,一边让霜儿去将人请到外间坐着。
脂婉收拾好出去时,霜儿已经上了茶水。
陆兰坐在软榻上,捧着茶杯,却一口没喝,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看着清减了许多的陆兰,脂婉轻声喊了她一句,“陆兰。”
“脂婉姐姐。”陆兰放下杯子,笑着唤道。
“陆兰,我方才从外面回来,淋了雨,有些着凉,所以没过去找你。”脂婉在她身边坐下,解释了一句。
“我听丫鬟说了。”陆兰道,“本来不想打扰你歇息的,但是我这心里,实在很慌,便想找个人说说话。”
脂婉看着她苍白的面色,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安慰。
毕竟事情没发生在自己身上,她此时说什么,都会显得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索性,她便什么也没说,只握了握陆兰的手。
陆兰似乎也不是要听她说话,她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那日,二哥让我去三姐屋里,陪三姐说话,我便去了,一向瞧不起我的三姐,那日对我很是殷勤,给我倒茶,还给我点心吃。
我原以为,她是被母亲禁足了那么久,性子终于收敛了,却没想到,她竟在茶水里下了药。
我失去意识之前,看到一个男人进了屋里。
醒来时,我便失身了……”说到这里,她眼里的泪水,滑落了下来。
脂婉很同情她,忙拿帕子给她拭泪。
陆兰强笑着道:“三姐大吵大闹,说我勾引了未来姐夫,不肯再嫁过去,父亲和母亲,便做主,让我顶替三姐出嫁。
虽然我不知道陈家的情况,也不知道陈宏文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是三姐为了不嫁过去,不惜设计我,我便知道陈家不是个好去处。
可我和陈宏文已经有了关系,父亲和母亲,也做主要我顶替三姐嫁过去,我没有别的法子,便去投了湖。
可惜我没死成……”
脂婉沉默着,听她慢慢诉说。
“……是伯母请了大夫前来给我诊查,才知道我体内有迷药,我姨娘便抓着这个把柄,大吵大闹了一场,才让父亲和母亲改了口,不再让我顶替三姐嫁过去。
我姨娘打听到,那陈宏文前面死了两任妻子,都是新婚不到一年,便莫名死掉了,我姨娘猜测,肯定是陈宏文干的。
所以陆馨才不肯嫁过去。
我若是嫁过去,也是死路一条。
幸好伯母请了大夫给我查验,陆馨百般算计,最后,还是要她自己嫁过去。”
说到这里,陆兰笑了下,看起来有些开怀的样子。
脂婉心道:从头到尾,都是陆馨是自作自受。
“可我虽然不用嫁过去,但我的清白,却没有了。”陆兰凄声道,“脂婉姐姐,我听陆馨说,那日她原本是请了你过去说话的,但你没有过去,她这才找了我。”
脂婉眉心微蹙,“那日她确实让陆二哥请了我过去,但我身子不舒坦,便没过去。”
“若是你过去了,那该多好。”陆兰低低地说了一句。
“你说什么?”脂婉没听清楚,忍不住问道。
“没什么。”陆兰摇了摇头,盯着她漂亮的脸,羡慕地说,“其实脂婉姐姐,我最羡慕的人是你。”
“羡慕我?”脂婉不解。
她一个寄人篱下的孤女,有什么好羡慕的?
“你虽然无父无母,但是伯母却视你为亲闺女,待你百般疼爱,而我,虽有爹娘,但在府里,却过得如履薄冰,还不如一个下人。”陆兰一脸的苦涩。
“陆兰,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别难过。”脂婉还是劝了一句。
“可我身子已经不干净了,如何还能好起来?不会有人愿意娶我的,除非嫁给老鳏夫。”陆兰悲凉道。
“你不要这么悲观,到时候老夫人回了府,你可以请她为你做主,你怎么说,也是陆家的小姐,要择选一门好亲事,还是容易的。”脂婉道。
陆兰好笑着摇了摇头,“祖母才没空搭理我,我虽是她的亲孙女,却比不过静澜小姑姑,祖母的心思,都在静澜小姑姑身上,说起来,我真的很羡慕你和静澜小姑姑,明明你们跟陆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可一个,却得到伯母的关怀,一个,则占据了祖母的心。”
脂婉一怔,心里滋味复杂。
她幼年失恃失怙,一个亲人也没有,若不是姨母收留,她现在估计饿死、冻死,或是被人卖了。
她很感激姨母,但寄人篱下的滋味,并不好过。
她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再不用遭受别人的白眼。
然而她这样的处境,却被陆兰所羡慕。
其实陆兰口中的陆静澜,与她不一样,陆静澜是陆老夫人捡来的,先她入府,被陆老夫人养在膝下,收作了义女,性子开朗活泼,而且能说会道,很得陆老夫人的欢心。
阖府上下,几乎没人不喜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