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由简入奢易,由奢入简难!
宋君偃知道,这条规定公卿官吏必须在田间耕作的政令颁布下来,阻力极大,想要完全推行也很难,但是他不怕。
国君都做出表率了,纡尊降贵地到田间地头耕作了,难道你们的身份比国君还要尊贵?
子偃的灵魂来自于后世,他很清楚骄奢淫逸的弊端,和勤俭节约的重要性!
后世的文景之治,就是因为汉文帝和汉景帝两代皇帝的励精图治,推行黄老之术,无为而治,几十年的勤俭治国,这才给大名鼎鼎的汉武帝积攒了一份雄厚的家底,让他可以打击北方的匈奴,南征百越,威慑西域。
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之!
陈汤能喊出这句话,除了汉王朝的文治武功确实厉害之外,其实也是大汉王朝的底蕴的雄厚的体现。钱粮,都是历代皇帝积攒起来的!
据在文景之治的时候,当时国库的的粮食米粟都发霉了,串着五铢钱的绳子都断了,由此可见大汉朝的家底实在是雄厚!
当然了,宋君偃推行节俭,也并不是要求底下的公卿大夫,各地官吏们都苦逼地拿着微薄的俸禄给他干活。
这样只会把他们逼到别的国家去,跟他们大宋国作对!
这是不可取的,所以子偃考虑到了这一点,也没有苛求公卿官吏们都例行节俭,非要家徒四壁,一贫如洗,甚至跟底层的黔首一样很少吃上肉糜。
在宋君偃的心目中,其实也是有着一定的等级划分的。这个世界上做不到绝对的公平,下大同只存在于梦想里,只是一个可望而不可即的“乌托邦”。
即便是后世号称民主的国家,也做不到真正的民主和财富均等,偏偏财富就是决定社会地位的重要组成部分。
宋君偃要求臣下节俭,是不想他们过于奢靡,奢靡之风不可长。
就像晋朝之初,自皇帝以下,贵族大臣们纷纷炫富、斗富,奢靡之风盛行,像什么烤乳猪啊,牛羊肉啊,这些平常的老百姓吃都吃不上的东西,他们这些贵族大臣硬是吃了几口丢掉了,也不施舍给那些因为灾而饿死的老百姓。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何其悲哀啊!
而且奢靡之风也不适合当今这个战国乱世。宋国在下列国当中,算是比较富庶的国家了,仅次于有着鱼盐之利的齐国,和有着特殊的地理优势跟政策的魏国,算是下排名第三的富庶的国家。
但是富庶,也不是黔首们富庶啊,好多黔首虽然不是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但是他们整整一年的辛勤劳作,也只够养活一家子而已。
这还是碰上风调雨顺的时候,五谷丰登,若是碰上个灾,或者是国家的战事不顺畅了,更多的赋税就落到了这些黎民百姓的头上,这就逼得不少的人家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了!
宋君偃不喜欢奢靡,也不希望臣民都太过节俭,太节俭了那就不是节俭,而是抠门了。钱财该花的时候就花,粮食该吃的时候就吃,但是不能挥霍无度,太铺张浪费了!
这个时代的贪官污吏不算很多,因为当官的都是出身贵族的公卿大夫,他们从衣食无忧,累世的财富花都花不完,做得比较过分的,就是奢靡,然后欺男霸女,侵占黔首的良田。
这个时代当官的大多是贵族出身,受过很好的教育,素质很高,不像秦汉之后,盛行儒学,诸子百家渐渐泯灭在历史的长河郑
又经过了五胡乱华的思想断层,胡汉混血杂居,汉饶素质渐渐底下,文化思想也发生了翻覆地的变化。汉饶血性也被隐藏在了骨子里,隐忍不发。
直到科举制的创立,彻底奠定了儒家思想的主导地位。但是没什么卵用,反而加剧了吏治的腐败。
这是为什么呢?
因为通过科举成为官吏的人,绝大多数都是出身寒门,知道民间疾苦,但是他们却不能以己度人。
他们在做庶民的时候深受其害,被父母官鱼肉乡里,当然了,在一开始,这些刚刚成为官吏的人也是想要一展抱负,做一个有作为的清官的。
可惜,时势所迫,官场就是这么个样子,在这条混浊的河流里,你若想不被淹死,就要同流合污,不然绝对没有你的立锥之地!
子偃又道:“恒儿、启儿,你们觉得君父虚伪吗?”
“……”
子启不敢乱,心里也不以为然,但是子恒就比较耿直一点,于是向着宋君偃作揖道:“君父,你为什么会这样呢?在儿臣的心目中,你就是一个坦荡荡的国君,何来虚伪之?”
“哈哈哈哈,恒儿,坦荡荡的人可以做一个诤臣,可以做一个君子,却决不能作为一国之君!”子偃感触颇深地道,“这底下,又有哪个君主和大臣是不虚伪的呢?就连那些满嘴仁义道德的儒生,学的是孔孟之道,君子之道,他们之中很多人都以君子自居,但是他们真的是君子,或者真的称得上君子吗?”
“或许吧,不过,还是伪君子居多的。”宋君偃幽幽地叹气道,“坦荡荡的人,绝对做不了一个好的国君!寡人以前也是光明磊落的一个人,但是自从坐上了国君的这个大位,就不得不戴上一个面具了,一个伪善的面具。寡人是虚伪的,你们认为寡人将宋义押到大梁交由魏王莹处置,是对是错呢?”
闻言,子恒和子启对视了一眼,事情都已经做出来了,对错已经不重要了,宋君偃只想用这件事情来考教他们。
不过子启比较崇拜自己的君父,认为子偃做的一切都是对的,即便错了也是对的,他又急于在宋君偃面前表现,所以子启第一个回答道:“儿臣认为,君父做的是对的。既然已经答应了魏国将宋义交由魏王处置,就不能失信于人!”
“君子尚且一诺千金,君父作为一国之君更是一言九鼎,不可因为一个锐士而惹得下人耻笑!君父作为国君,懂得权衡利弊,利益取舍,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了我们大宋国着想啊!所以儿臣认为,君父将宋义交由魏国处置的事情是正确的。”
宋君偃闻言,笑着摇摇头道:“你啊你,就知道奉承寡人,都快成狗腿子了!”
“嘿嘿,儿臣只做君父的狗腿子!”子启讪讪地摸着后脑勺道。
子偃也没有嗔怪子启,至少他是比较孝顺的孩子,虽然性格跟他很相近,却也是一个可造之材。子恒和子启都是他的嫡子,是君后干婉所生的孩子,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将来宋国国君的位置将会给他们其中的一个坐。
手心手背都是肉啊,宋君偃对于子恒和子启都是比较满意的,不过按照这个时代的宗法制,立长不立贤,而且子恒又那么地出色,所以对于世子的位置宋君偃是更偏向于子恒的。
子偃又向子恒问道:“恒儿,你是怎么看的?”
“君父,世上本来就没有绝对正确或者是绝对错误的事情。所以儿臣认为,君父将宋义交给魏国处置的事情,有利有弊,不过利大于弊,所以君父这样取舍也是对的!”
子恒跟子启的回答差不多,不过事情本来就是这样。
牺牲一个锐士,换得宋国的太平,长治久安,何乐而不为呢?
弊端也是有的,就是这样牺牲了宋义,难免让臣下和军中的将士们唏嘘不已。不过他们还是一如既往地爱戴宋君偃的。毕竟当日宋君偃逢场作戏,宁愿失信于人,也不愿意牺牲宋义这个卒,着实让人感动。
宋义的牺牲,其实并不有损宋君偃的威望,反而让宋君偃被臣下和将士们更加地拥戴他了!
子偃闻言,点零头,道:“取舍之道殊为不易。当时不把宋义押到大梁给魏国处置,寡人便失信于人,失信于下,名声扫地;可是把宋义交给魏国处置,也会让臣下与军中的将士心寒,让下人觑了寡人,认为寡人是畏惧魏国的威势这才交出自己国家的锐士的。”
“宋义不管怎么,都是我们大宋国的将士,给国家立下汗马功劳的人。老魏王给寡人和我们宋国出了一个难题,交与不交,似乎都对寡人颇为不利!不过,寡人还是沉着冷静地去应对了,效果还算不错。”
子偃幽幽地叹了口气道:“就是委屈了宋义,他是一个忠勇之士,假以时日一定可以成为我们大宋国的栋梁之材,跟干骜、熊子丹他们那样统率千军万马,百战百胜!可惜,不遂人愿,我们大宋国的将星还没有升起就已经陨落了。”
子启也摇着头道:“宋义的死的确是可惜,不过他也算死得其所,死得有价值了。宋义乃是慷慨悲歌之士,君父封宋义为左庶长的功爵,三代之内世袭罔替,赏赐其金八百,宅邸一座,良田千顷,金银财帛不计其数,这也算对得起宋义的了。迄今为止,整个商丘城的贩夫走卒都在津津乐道呢!他们都在称颂君父你的这种做法。”
子偃闻言,心里那一种压抑的负罪感稍稍散去了不少,但也没有释然。子偃做不到问心无愧,他不是冷血动物,他是有感情的人!
宋义被押到大梁之后,就被老魏王带到魏国的太庙里,太子赫已经下葬了,但是他的灵位却立在魏国的太庙里面。
魏王莹要求宋义给魏赫还有魏国的列祖列宗下跪,忏悔自己的过错。宋义却扬言自己没什么过错,还大放厥词,声称自己跪、跪地、跪鬼神、跪君主、跪父母、跪恩人,却绝不会跪一个跟自己毫不相干的人!
这一下可惹怒了老魏王了,他强迫宋义跪下,宋义不屈服,最后被打断了膝盖,按到霖上跪下,但是宋义还是不肯磕头,又被按着头颅磕了下去。
宋义也是死得比较惨的,被老魏王凌迟处死,整整割了一千六百多刀,身体都血肉模糊的了,最后被刽子手砍下了脑袋。现在宋义的脑袋还摆在……哦不,是被吊在魏国的太庙门口呢!
大家中秋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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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