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君偃思前想后,别人他现在信不过,位高权重的大臣作为监军的话,以现在的舆论导向,这种监军可能会插手军中事务,敦促匡章出战,可能会破坏匡章的战术,这是要不得的。
而将嫪信或者是侯研这样的近臣、内侍作为监军,到桑丘前线去代他巡视的话,宋君偃一样是觉得不怎么可靠。
宋君偃是穿越者,整个中国封建时代上下两千多年,太监乱政,祸国殃民的事情数不胜数,他不得不提防太监弄权,这样反倒会弄巧成拙。
统兵作战的时候,主将一定要在军中树立自己崇高的威信,军队里也只能有一个声音,主将的声音。
这是无可厚非的!
就像西汉的时候,周亚夫建立的细柳营一般,就算是汉文帝刘恒来了都不好使,他们只听从周亚夫一个人的命令!
连诏命都不好使,这是宋君偃,乃至于每一个权力欲极强的上位者们所不能容忍的。
不过现在是特殊的时刻,是国战,所以宋君偃也不愿意前线的战事出现丝毫的差错!
于是宋君偃便委任公子恒为监军,去桑丘前线敦促匡章进兵,带尚方宝剑,有先斩后奏的权力。但是,子恒不得插手军中的事务,若匡章有反叛的举动,子恒可以杀之然后自己接管桑丘的宋军,连诏书宋君偃都给他写好了。
桑丘,宋军大营。
“匡章,见过公子!”匡章领着一班部将出营寨的门口迎接公子恒,在见到公子恒的时候便作了揖。
子恒上前将匡章的双手抱住,说道:“大都督不必多礼。”
子恒颇有才干,在宋国的朝野之中也很有贤名,在宋君偃出行的时候,一般都是子恒负责监国,君后干婉垂帘听政的。子恒不过十六岁的年纪,但是心性已经很成熟了,加上宋君偃对他的青睐和器重,俨然是储君的不二人选!
这次宋君偃将子恒派出来作为监军,显然也是有积累功绩,在军中树立自己的威望的意思。
战国乱世的国君们,可不是长于深宫大院的,正如那些公卿大夫家里的子弟一般,国君的儿子们要学习的知识很多,礼、乐、射、御、书、数六艺必不可少,还要弓马娴熟,允文允武。
在中国,“六艺”之说有二,一指礼、乐、射、御、书、数也。
《周礼·保氏》:“养国子以道,乃教之六艺:一曰五礼,二曰六乐,三曰五射,四曰五驭,五曰六书,六曰九数。”
另一说,“六艺”即六经,谓《易》、《书》、《诗》、《礼》、《乐》、《春秋》也。
六艺是中国古代君子的六门必修课,其内容包括五礼、六乐、五射、五御、六书、九数。关于六艺教育的实施,是根据学生年龄大小和课程深浅,循序进行的。并且有小艺和大艺之分。书、数为小艺,系初级课程;礼、乐、射、御为大艺,系高级课程。
现在子恒已经成长起来了,在朝野之中有了一定的威信,但是这还不够,宋君偃还想要子恒得到军中将士们的支持!
虽然说宋君偃不容许自己的军队被别人染指,但是子恒不是外人,将来是要继承自己的君位的,所以让子恒在军中建立威信也不是不可以。
随后的大朝会,只要有人提出立子恒为储君,宋君偃又不反对的话,那么这一切就都水到渠成了!
进了主帐,分主次坐下,匡章还是坐着主将的位置,子恒脸上也没有什么不满的神色,而是彬彬有礼地向着匡章一礼,然后坐下。
子恒道:“大都督,你可知道君父此番为何使派我为监军吗?”
“这个……”匡章有些迟疑了。
这个匡章自然懂得。虽然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但是现在匡章在军中的威信太高了,匡章这些年屡战屡胜,破魏、击楚,无往不利,在军中的声望隐隐盖过了宋君偃。
而为了军令的通达无阻,匡章更是在军中提拔了不少亲信之人,不说宋军成了他匡章的一言堂,但是召开军事会议的话,匡章提出的议案,绝对是可以通过的。
而且,此番对战秦军,匡章拥重兵而裹足不前,屡屡与秦军互通使者,还和嬴疾有着密切的书信往来,前不久更是太过分了,竟然还让自己的亲信带着兵马“加入”了秦军!
这是一个君主都会心生疑惑,心生忌惮的,若是连这一点都不具备的君主,不是昏君,就是傀儡之君。
匡章不好回答,子恒也能理解。
于是子恒笑着道:“大都督切勿忧虑。这些日子的确是有不少的大臣都上奏君父,请撤去你的职务和爵位,换他人为将,或者是发兵讨伐你。”
“不知道君上是什么态度呢?”匡章很关心这个问题。
子恒微微笑着,没有说话,而是拍了拍手,随后有两个兵士将一口木箱抬了进来。
子恒上前将木箱打开,众人伸头一看,原来木箱里都是成堆的竹简。子恒向着匡章拱手道:“大都督,这就是君父的态度!这些都是近半个月来,群臣上书弹劾阳侯你的奏牍,君父积压下来了,足足有七十件那么多!”
闻言,匡章的心里松了口气,同时不由得颤巍巍地起身,走到放置木箱的地方,捧着一张竹简,往西南方向的商丘城叩首道:“君上待臣之恩遇,之信任,臣,惶恐倍至,万死不辞!”
子恒代宋君偃将匡章扶了起来,见后者热泪盈眶的样子,不由得点了点头道:“大都督有这份心,相信君父是很欣慰的。请大都督放心,君父派我来桑丘监军,没有别的意思,我也无权干涉伐战之事,我只是一个看客而已,若有需要,大都督但可差遣!”
“公子,你来得正好啊。”匡章又回到了主位上,兴致勃勃地对子恒说道,“现在我的战术已经奏效了!秦军是孤军深入,又必须顾及到后方,惟恐韩、魏二国在后图谋。所以秦军只是虚张声势威胁向我宋国的东郡出兵,实际上却犹疑不定不敢进攻。”
“我充分利用了秦军欲进不得、欲退不能的矛盾心理,在这段时间里,让双方使者多次互相来往。我让一些精锐借机变更了部分宋军的旗帜标记,混杂到秦军当中,等待配合我宋国的主攻部队破敌。现在差不多一个月过去了,这一切已经水到渠成了!”
“善!”
子恒闻言,不由得拍手叫好了一下,喜上眉梢,说道:“这真是绝妙的计策啊。不过大都督,你有这等绝妙的破敌之策为什么不事先跟君父禀告呢?现在朝野上下流言四起,你与秦军交往甚密,又派部分宋军加入秦军的消息已经传开了,让人不得不生疑啊!”
匡章听到这话,不由得眉头一皱,暗自思衬了一下,又叹了口气道:“公子,非是我不想禀告君上,而是不能啊。秦国的情报组织黑冰台的情报网络太大了,而我商丘又是各国商贾云集之地,人多嘴杂的,难保这个消息不会泄露出去!让群臣怀疑我,中伤我,这也是好的,毕竟现在连自己人都不相信我了,更何况是秦人呢?嬴疾现在肯定是半信半疑的状态,误以为我真的要反叛,向他们秦军投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