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王宫,一座偏殿之内。
脸色发白,垂垂老矣的齐王田因齐向着对面坐着的一名老者垂询道:“先生,现在宋国与楚国已经对越国宣战。你看我们齐国对于南方的战事,是袖手旁观比较好呢?还是阻止越国被宋楚两国瓜分、吞并比较好呢?”
老者正是大名鼎鼎的兵家代表人物,孙膑。
之前的桑丘之战,有他的身影,而后的齐国收复东郡失地的战事,也有他的身影。这就是战略家的可怕之处,孙膑对于整个战局的掌控力世间少有,洞若观火的眼光更是没有几个人可以与他相提并论的。
一人,可搅动天下风云。
一怒而诸侯惧,安居而天下熄。说的就是孙膑这样的乱世鬼才!
正是因为有了孙膑这个乱世鬼才,齐国才能两次击败霸主魏国,取得马陵之战与桂陵之战的胜利,奠定了齐国的霸业。
听到老齐王的询问,孙膑皱了皱眉头道:“大王,我认为越国不能就这样被宋楚两国灭掉。不过我们齐国不袖手旁观又能怎么样呢?齐越并不接壤,鞭长莫及,宋王偃若是铁了心地要灭越,现在除了楚国谁都阻挡不住,可是现在楚国已经成了宋国的帮凶,宋楚两国都将一个越国包围住了,我们齐国根本插手不了南方的战事。”
“可以进兵商丘,让宋军回援吗?”齐王试探着问道。
“不可能的。”孙膑摇了摇头道,“现在宋国并不是倾国之力伐越!宋国在商丘的兵力依旧有七八万,动员全国之力的话,宋国至少能发动二十万左右的军队,这是一个很可怕的数字。所以宋王偃根本就不必担心我们齐国会趁机伐宋,他是没什么后顾之忧才敢兴师动众地进攻越国的。”
“那么如何能让越国不被灭掉呢?”
“越国必亡!这是大势,不是人力所能更改的啊。”
闻言,田因齐叹了口气道:“越国这一覆灭,天下的形势又会发生变化了。现在我齐国的王霸之业已成,我们齐国成为了天下最强盛的国家,连秦国、楚国都要稍逊一筹,寡人真的是怕,怕宋国这头蛰伏的猛虎后来居上,暴起发难,将寡人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雄厚国力毁于一旦啊。”
田因齐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想想看,宋王偃就像是齐国的克星一般。
自从宋王偃上位以来,屡屡击破强齐的进攻不说,还曾经联合楚国、越国,在郯城大败齐军,几次大战,几乎让齐国的国力付之东流,就像霸主魏国一般山河日下了。
老齐王是一个有作为的君主,不世出之雄主,是他力挽狂澜,挽回了齐国衰落的势头,将齐国的发展重心拉回了正轨。
说到底,还是宋国的进攻性太强了,容不得田因齐不感到害怕。
只要宋王偃在位一日,宋国一如既往地强大,那么齐国就不可避免地受到这样那样的影响,宋齐两国一旦开战,发生大战的话,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连老齐王都没有把握说一定能战胜宋国的军队!
宋国的国力连楚国、秦国都比不上,何况齐国乎?不过宋国军力鼎盛,骁勇善战的锐士极多,兵多将广,在军事上的实力绝对不逊色于任何一个霸主国的。
宋国与齐国一旦开战,其规模必定是超过五十万的人马。这也是为什么宋王偃力避冲突,舍弃了一个东郡都不肯与齐国开战的缘故!
这一战打下去,齐国可能还顶得住,但是宋国却顶不住啊。就算最后宋国战胜了,也是惨胜,发展的国力步骤都将被彻底打乱,一蹶不振。
到时候不要说什么皇图霸业了,能保住自己的国家社稷就已经是阿弥陀佛了!
孙膑说道:“大王,现在宋国这头猛虎已经成了气候了。我们齐国绝对不能轻易招惹这头猛虎,宋王偃的底线应该是商丘,兵围商丘之事绝不可行!”
“那我们就这样坐视越国被灭掉了吗?”
“越国之灭亡已经无力回天了。不过大王,我们还可以从中做一些手脚,使宋国损兵折将,无力北顾!我听说宋王偃此番大战会亲征,如果宋王偃在这一战里丧生的话,大王你认为这样对于我们齐国来说有利不有利?”
闻言,田因齐喜上眉梢地道:“先生有办法杀死宋王偃吗?”
孙膑笑着道:“宋王偃是天下第一勇士,勇武冠绝天下,但是他再强,武力再怎么强横,终究是一个人,是人就会发生意外。大王,我们绝不能让宋楚两国这么容易就灭掉越国!越国缺乏如我这样的人,不如我就往越国跑一趟,暂时为无疆效力,以削弱宋人的军力,如何?”
“大善!”田因齐拍手叫好道。
不过,紧接着齐王又揪心地道:“先生,越国如今的形势太过复杂了,极其危险,要不让别人走一趟吧。”
孙膑摇头道:”交给别人大王你能放心吗?我已经有办法取信于越王了,请大王放心,如果你还是不放心的话,请派出五百锐士将我护送到会稽,贴身保护我。”
“善。”
……
宋将黄煌奉命率领五万先锋军长驱直入,攻克越国的朱方城,而后固而守之,黄煌率兵屯于井口山,在井口山至邗沟一线部署重兵,修筑工事,作为根据地防备越国大军的反扑。
越王无疆闻讯,亲自统率大军五万,宿卫、城卫军、常备军、厮徒、戍卒等兵员不一而足,还有从南方征调而来的百越部族的勇士,浩浩荡荡地往井口山杀来。
宋越两军围着一个井口山展开了激烈的争夺战。
随后宋国的水路大军十万人,在宋王偃的统率之下,沿着邗沟顺流直下。无疆大惊,于是带着越军屯于邗沟南岸的临江城,阻挡宋国大军的进击。
“杀!”
“放箭!”
大江之上,几百艘战船撞击在一起,玄色的宋军旌旗迎风猎猎,甲板上无数的战士在那里张弓搭箭,抛射火箭,顿时将对方的战船点燃了,漫天的硝烟弥散开来,滚滚的浓烟铺天盖地的,恍若在这片江面上笼罩了一层阴云。
都尉们挥舞着令旗,指挥各个战船的摆舵,沉闷的战鼓声轰隆隆的响起,宛如闷雷一般,紧锣密鼓地敲打在每个人的心弦上。
两艘战船撞击在一起,战船上的兵士都受了地震一般左右摇晃,而后宋军的甲士拿着云梯搭到对面的越军的战船上,开始拿着手里的武器与之短兵相接。
无疆看着甲板上的己方将士不时地被火箭射中,惨嚎着倒在血泊里,还有倒霉的直接被火箭射中了,成了“火人”,慌不择路地跳进了大江里面,生死未卜。
越王无疆一脸惊悚地道:“宋人善射之名果真不假!就连他们的士兵的箭术都如此精湛,真是可怕!”
“跟我杀啊!”黄煌暴喝了一声,带着一干悍卒登上了越军的战船的甲板上,身先士卒,将所有的敌人斩尽杀绝。
现在这片大江上的战况已经向宋军倾斜了
古代的水战,弓箭就是枪炮,有效射程和准头格外的重要。偏偏宋人极为擅长射箭,越王无疆没了法子,他们越人的水性很强,体格精壮,但是他们越军的装备实在是简陋,不仅战船没有宋军的高大坚固,连弓弩箭矢都没有多少!
“大王,不好了!敌军从背后包抄过来了!”一个部将疾呼道。
无疆身边的部将倍感惶恐,赶紧劝说无疆带兵撤退。
兵败如山倒,无疆也没了法子,在这大江之上,无数艘战船来回冲击着,个人的勇武根本得不到施展。
“撤!撤退!”
越军的战船一看见旗舰打了鸣金收兵的旗语,顿时如蒙大赦,纷纷调转方向,往背后的越国腹地撤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