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王偃随即又肃容道:“寡人素闻燕赵之地,多慷慨悲歌之士!而今战事遭遇挫折,易水对岸的齐军的工事如此完备,恐怕强渡易水河,正面进攻的话,我军未必能胜。”
“姬职,你有没有办法号召燕地的黔首对齐人群起而攻之?”
姬职是一直跟随在宋王偃的身边的,闻言,不由得站出来说道:“父王,儿臣是燕国的公子,虽然过去在燕地没什么声望,但是诚此国破家亡之际,我相信各地的黎民百姓肯定能听从我的号召!只是……”
“只是什么?”
“虽说我燕国多慷慨悲歌之士,游侠众多,更不乏血气方刚的爱国之士,可是他们如同一盘散沙,根本拧不成一股绳对抗齐人。恐怕父王你想利用他们对付易水对岸的齐军,是于事无补的。”
宋王偃微微颔首道:“欲成大事,必得民心。姬职,你这便偷偷过易水,到燕地去号召你们燕国的臣民去吧。”
“诺!”姬职还是点了点头。
易水的河岸线很长,即便是十五万的齐军都守备不足,几个人偷渡易水的话,目标不大。就算姬职真的被逮住了,也可以蒙混过关的。
“对了。姬职,你知道你们燕国还有什么能联络得上的军队吗?”宋王偃又问道。
听到这话,姬职寻思了一下,说道:“有一个。”
“谁?”
“儿臣听说将军秦开孤军守着我们燕国的下都武阳城。”
“秦开?”宋王偃愣住了。
在原来的历史上,秦开可是燕国的名将,倍受身边的这位姬职,即日后的燕昭王的器重的。
秦开早年在东胡做人质,很受东胡人的信任,通晓民情风俗。
燕昭王十二年(公元前300年),秦开奉命率军攻袭东胡,打败东胡各族并将他们向北驱逐,开拓大片北方领土,修筑了起于河北北部、止于辽东东部之长城以守护北方领土,并建立了上谷、渔阳、右北平、辽西、辽东五郡以治理这一地区。
后来,秦开又率军追击迫使东胡北退千余里,又曾渡过辽水进攻箕子朝鲜,直达满番汗(今鸭绿江)为界,据有辽宁全境。
史载:昔箕子之后朝鲜侯,自称为王,后子孙稍骄虐,燕乃遣将秦开,攻其西方,取地两千余里,至满番汗为界,朝鲜遂弱。
秦开的孙子是秦舞阳,参与了荆轲刺秦王的行动。
“他有多少兵力?”
“应该还有两三万人。我听闻秦开将军不服齐人,故而依靠着坚固的武阳城,抵挡了齐军的进攻长达半年之久!现在齐人都奈何他不得!”
宋王偃点了点头道:“好!你此行便去武阳城找秦开,一定要说服他。”
姬职闻言,不由得哭丧着脸道:“父王,这可使不得。儿臣素闻这个秦开油盐不进,软硬不吃,之前太子平和子之还有齐人都曾经想要招抚他,可是都被秦开推辞了!儿臣这一去,势单力孤的,哪有这本事说服他和我们一道进攻齐军?”
“职儿,利益交换不就是你最擅长的事情吗?”宋王偃皮笑肉不笑地道。
“……”
看着姬职还在迟疑,宋王偃又道:“你这一去,不必说服秦开进攻齐军。秦开应该是一个识时务的人!这样,你到武阳城之后,便劝说秦开带兵归降齐人。”
“什么?!降齐?”姬职以为宋王偃是昏了头,不由得惊叫了一声道。
宋王偃摆了摆手道:“是假意降齐。秦开若是一个聪明人的话,应该会权衡利弊,而且在齐军当中,他可以左右逢源。这是大势所趋,寡人给了他这么一个选择的机会,他作何抉择寡人管不了。”
姬职疑惑地道:“父王你是想让秦开将军与我们联军里应外合吗?”
“非也。”宋王偃摇摇头道,“就算寡人想让秦开这么做,他也未必肯干!这年头,雪中送炭的少,锦上添花的多啊。秦开若是见到我们联军败了齐军,肯定会反戈一击的,到时候有了他的帮助,我们联军就能更快地收复失地,将齐人的兵马驱逐出燕地了!”
“那么说,父王你已经有击败齐军的方法了吗?”
“还没有。”
“……”
与此同时,在燕国的蓟城、无终、渔阳等地的各个村落,乃至于大街小巷都掀起了一股反抗齐人的统治的热潮。
在一棵老槐树下面,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在那里看着聚拢到一起的男女老少,振臂一呼道:“乡亲们!宋国和赵国的军队已经打到易水河边了!他们现在正在那里跟齐军对峙!现在,正是我们拿起武器反抗齐人的时候!我们反击的时刻已经到了!”
一个不明所以的黔首问道:“齐军、宋军和赵军的大战于我们燕人何干?让他们打生打死的不好吗?”
“愚蠢!”那个汉子斥责了一声,又高声道,“你不懂就不要乱讲!宋赵联军乃是正义之师,他们是来将我们燕人从齐国的魔爪中解救出去的!他们是来拯救我燕国的黎民百姓于水火之中的!”
“嗤!”那个黔首不屑地嗤笑了一声,说道,“上一回齐国人的军队不是这么说的吗?他们也是一样自诩正义之师!他们打着讨伐子之,匡扶正义的旗号进攻我们燕国。当时俺还不明觉厉,跟大家一起去把子之任命的官吏赶出去呢!现在想想,还真是可恨!”
“齐人侵略成性,他们在我们村子干的遭天谴的事情还少吗?别的不说,俺家里拿来过冬的余粮都被抢走了!俺爹迄今还躺在床榻上呢!都是给齐人打的!”
汉子昂首道:“既然齐人如此可恶,那么我们为什么不群起而攻之?你们在害怕什么!大不了一死!现在齐军的主力正在易水与宋赵联军对峙,国内根本没有多少的齐军。”
又一个老汉说道:“虽然我们无终的齐军不是很多,但是他们披坚执锐,咱们有什么吗?拿着锄头、镰刀去跟齐人拼命吗?”
“你们怕死!你们这些胆小鬼!”汉子着恼地道,“你们还是我燕国的男儿吗?你们还有血性吗?”
“后生,这话不能这么说呀!谁不怕死?只是我们不能作这种无谓的牺牲啊!”
那个五大三粗的汉子闻言,瞪着眼睛道:“什么叫做无谓的牺牲?男子汉大丈夫,何惧一死?!现在在齐人的乱军之下,我们活得如此压抑,能不能熬得过这个冬天还很难说哩!”
“那么你说该怎么办?”
汉子沉吟了一下,又道:“大家伙都听我说。现在齐人在我们燕国腹地的兵力不是很多,你们都是亲眼目睹的啊!光是我们无终城,看来看去,也不过几百个齐兵,何惧之有?我们可以号召大家赶跑齐人,抢回我们的粮食,杀了那些该死的齐人,为那些在战乱中死难的父老乡亲报仇!”
在场的老百姓都面面相觑。
那个老头又道:“可是我们抢回了自己的粮食,还杀了齐国的士兵,万一齐人的大军杀来该如何是好?”
“怕甚么?”汉子沉声道,“大不了死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我听说现在各地都掀起了反抗齐军的队伍,只是零零散散,互不统属。我们正好可以起事响应他们,响应易水那里的宋赵联军!”
“这宋赵联军真的是正义之师吗?他们真的是来吊民伐罪,讨伐无道的齐人而来拯救我们燕国的黎庶的吗?”那个黔首狐疑地道。
“这没什么好怀疑的!”汉子掷地有声地道,“你没听说宋赵联军打的什么旗号?我听说现在宋国的大王,宋王偃已经亲临易水前线,指挥大军准备打过易水河呢!”
“宋赵联军打的是什么旗号?”
“拥立公子职,匡扶正义!”
“公子职?”
“就是燕王哙的庶子,姬职!”
那个老头诧异地道:“呀,那他们还真的是来拯救我们燕国的!”
“不错。我还能骗你们不成?”汉子翻了翻白眼,说道,“据说公子职已经回到了燕地,号召我们燕地的男儿拿起武器,响应王师,共御外侮呢!”
宋赵联军打的是“拥立公子职,匡扶正义”的旗号,这个没什么好怀疑的。
虽然国与国之间,现如今是没什么信义可言,但是这是本国与他国黎庶之间的信义,真的必须要说到做到,不然肯定会被天下人唾弃的!
宋赵联军声称要拥立公子职继位为燕王,那肯定是真的,两个大国没必要坑骗这些燕国的黎民百姓的。
一个血气方刚的汉子,顿时拿起了身边的锄头,吼了一声道:“干他娘的!我早就受够了齐人的这些鸟气了!这些齐兵三番五次地到俺家骚扰,老子早就受够了!”
“就是!”
“反他娘的!”
在场的男儿都是血气方刚之人,看见那个汉子说的中肯,马上就昂着脑袋,群情激愤起来。
宋王偃说的没错,燕赵多慷慨悲歌之士!
在历史上,长平大战后的赵国,又爆发了邯郸之战,当时的赵人齐心协力,不管老弱妇孺都有钱出钱,有力出力,都悍不畏死地抵抗秦人的进攻。
最终使得秦国折损了二十万的军队,秦国一统天下的步伐由此推迟了数十年。
若是那个时候,秦昭襄王听从白起的话,在长平之战后,趁着赵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长驱直入,直接攻下守备薄弱的邯郸的话,可能便没有那么多的事情,说不定在秦昭襄王的有生之年,秦国就已经可以横扫六国,一统天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