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刘禅,拜见太上皇、太后!”
浊鹿城山阳公府大堂,看着有些局促不安的刘协面前,刘禅领着二爷、诸葛大大为首的一众季汉文武重臣,却是恭恭敬敬的拜了下去,并没有半分轻视之意。
“殿……殿下与诸位不必多礼,如今吾早已不是……诸位快快请起!”
看着恭敬拜服于地的众人,带着些许的无奈与局促不安,刘协也是快步上前,亲手扶向了刘禅这个如今的大汉太子。
说起来,历经了世态炎凉、人生如梦之后,如今的刘协却是早已大彻大悟,抛弃了帝王身份的枷锁。
而没了帝王身份的压力后,融入这田园山水间的他,这几年却是其有生以来过得最为逍遥跟舒心的日子了。
然而现在,随着刘禅这位如今的大汉太子突然到来,却是意味着他的逍遥日子很有可能又要再次失去,并再次沦为傀儡!
因此,刘协的心有不安与无奈,自然也就能够理解了。
“陛下虽已不在皇位,然仍是我大汉之太上皇。受大汉臣民朝拜,乃理所当然之事……”
在刘协的搀扶下顺势起身的刘禅,自然也是听出了其语气中的不安与无奈。
只不过,眼下这个场合,却不是跟其细说打消顾虑之时。
因此,刘禅暂时也只能拿他这个‘太上皇’的身份说事,勉强安其心了。
“呵呵,吾忝居皇位数十年,于大汉社稷、百姓却是无半分贡献。若无皇叔与诸位力挽狂澜,大汉却是早已崩塌,吾又有何颜面受臣民朝拜?今大汉已是复兴,余愿已足。如今吾只愿为一普通百姓,躬耕于田园足矣!”
摇了摇头,刘协却是并未将这‘太上皇’的名份放在心上,只是重申了自已想要退隐田的意愿。
没办法,几十年的傀儡经历下来,刘协是真的累了。如今早已放下帝王枷锁的他,又哪愿再过那被人控制的傀儡生活。
因此,刘禅这以‘太上皇’之名安其心的打算却是彻底失败了。
“躬耕田园么?呵呵,臣于来时路上,便听闻太上皇与太后亲自种有许多瓜果菜蔬。太上皇这么一说,臣倒是有些饿了,不知臣能否有此口福……”
见刘协仍是心有不安,眼下这个场合又不是说话的地方,刘禅也是借着对方的话便转移了话题,打算换个场合再说。
“呃,只顾着说话,吾倒是忘了殿下远道而来。夫人,快,快去菜园摘些新鲜的瓜果菜蔬,为殿下与诸位准备晚膳……”
怎么说也是做了几十年皇帝之人,哪怕就是傀儡皇帝,那也是皇帝不是?
因此,在听到刘禅转移话题的话语后,心知其还有其它话说的刘协,也是随即转头望向了旁边的曹节。
……
“吾在位二十余年,亲手葬送了大汉数百年之基业。幸得皇叔与殿下力挽狂澜,方有如今大汉之复兴,吾实无颜回京面对大汉列祖列宗矣。山阳虽僻小,然却乐得逍遥自在……”
山阳公府后堂,没了一众季汉重臣在侧,带着愧疚的神色,刘协也是诚挚的再次向刘禅提起了归隐田园的愿望。
说起来,若不是因为‘季汉’的复兴,或许这种愧疚感刘协还不会重燃。毕竟大汉虽亡,但自已也已经算是尽力了不是?
但现在,随着大汉在刘备父子手中再次兴起,却是让刘协看到了自已的‘无能’。
因此,这归隐田园的事,虽然主要还是因为不愿再做受人摆布的傀儡,但也有部分原因是因为对大汉先前崩塌的愧疚在内。
“呵呵,先前我大汉崩塌之事,乃积年弊端所致,非太上皇之责。当年黄巾之后天下大乱的形势,即便是换成高祖、光武在世,亦同样无回天之力……”
看着一脸愧疚之色的刘协,刘禅却是微笑着摆了摆手,开口替他开脱了起来。
说起来,比起其它朝代的亡国之君不同,刘协自登基之日起,却是从来没有掌握过帝国的实权。
因此,在‘东汉’崩塌这件事上,他还真是没有什么该负责的地方。
“至于太上皇所忧之事,呵呵,其实却是大可不必!如太上皇所言,如今大汉已然在父皇手中复兴,父皇与臣亦无需如曹公般借助太上皇之名。因此,太上皇担心为人所控、再为傀儡之事,却是有些多虑了!”
没有外人在场,刘禅自然也是懒得费那些弯弯绕的心思,直接开门见山的以最直接的方式来打消刘协的顾虑。
“呃,殿下……”
见刘禅就这么直白至极的将自已的担忧给说了出来,有些尴尬的同时,刘协也是不禁心生感动起来。
没办法,自小失爱、又一直做了几十年的傀儡,何曾有人这么掏心掏肺的对过他?
“呵呵,其实此次接太上皇回京,臣亦还是有些私心的。父皇年事已高,已多次提出要退位。估计此次回京之后……届时有太上皇与父皇比邻居躬耕,岂不美哉!”
就在刘协还在为刘禅的直白之语心生感动之时,刘禅那带着蛊惑之意的轻笑声却是再一次传入了他的耳中。
“什么,皇叔要退位?那吾若是跟殿下回京,届时我大汉岂非……岂非……”
听到刘备要提前‘退休’,原本感动之下已经有些动摇了刘协,却是又顾虑了起来。
“太上皇是想说届时我大汉就有了两位‘太上皇’之事吧?呵呵,想必太上皇还不知,臣之太子妃乃是两妃并立吧。届时臣必定同样是两后并立,皇后都可两后并立,咱大汉有两位太上皇又有何妨,哈哈哈哈……”
看着再次面带顾虑的刘协,刘禅这一次却是直接拿自已两妃并立的事举起了例子来。
“两后并立?殿下真乃好福气也,哈哈哈哈!”
受刘禅的笑声感染,之前一直局促不安、无奈的刘协,这会儿也是难得放松大笑了起来。
“殿下,吾如今虽早已退位,但终归曾为天子。若是跟殿下回长安,殿下就不担心再起……再起‘衣带诏’故事?”
片刻之后,其实心中主意已定的刘协,最后也是鼓足勇气,忐忑无比的做出了自已有生以来最为大胆的举动。
没办法,虽说他早已退位多年,但毕竟曾为大汉天子,而且若是从法理上讲,还是比刘备这个现任天子更为名正言顺的那种。
因此,若是到时候万一有心怀不轨之人借他之名生事,那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所以,在大概了解了刘禅的性格之后,刘协这才干脆把心一横,就如同刘禅直接说破其担心的傀儡之事一般,也是将这事摆到了明面上直接说破。
“衣带诏?哈哈哈哈,太上皇你这还真是敢想啊!”
看着刘协那一脸忐忑的表情,刘禅却是忍不住噗呲一声开口大笑了起来。
“呃,那个……那个吾就是随口……随口一说,殿下……”
面对刘禅这不知‘深意’的大笑,自已心里想多了的刘协,却是立马就后悔恐慌了起来。
“太上皇不必担心,且不说陛下退位之事于大义上天下臣民早已有了定论,单是臣与父皇,可不是借助太上皇之名成事的曹公。太上皇到时候就算是真的有那个兴趣颁个‘衣带诏’啥的,臣敢断言,亦无人会接此诏……”
看到刘协那瞬间又变得惊恐起来的表情,刘禅也是赶紧收起令对方误解的笑容,信心十足的朝他望了过去。
说起来,如今的‘季汉’虽然仍是继承了大汉之名,但与之前光武帝建立的‘东汉’一样,完全就是刘备父子自已一刀一枪打出来的,跟刘协这个‘东汉’天子可没什么关系。
因此,在民心已定、君位早固的情况下,就如同‘季汉’并不是真的需要刘协为其合法性背书一样,刘禅又哪会担心什么‘衣带诏’之类的事情发生?
没办法,这就是‘创业’者与‘继承’者之间的差别!
“皇弟豪气!方才皇弟还曾说,无论何人处于吾那位置,都无法力挽大汉于狂澜。其实依吾看来,若是换成皇弟你,大汉绝不会受此一劫矣!”
看着刘禅那自信无比的神情,脸上惊恐之色渐渐退去的刘协,随即却是换了个称呼,感慨无比的朝刘禅望了过来。
很显然,在刘禅与其一番开诚布公的诚挚交谈后,刘协这一次是真正放下了心中的所有顾虑。
同时,在继当初失去帝位后的‘被动开悟’之后,这一次,刘协却是又来了一次‘主动开悟’、升华,完成了一次彻底的超凡脱俗,大彻大悟!
“太上……呃,皇兄谬赞矣!就算真将小弟放到皇兄弟当初那个位置上,那也照样无能为力!先前之大汉历年积弊太多,就如同那根基、梁柱皆已腐朽之大厦。单只修修补补,不过是苟延残喘、扬汤止沸而已。正所谓不破不立,只有如凤凰涅盘般浴火重生,大汉方能真正重新焕发生机……”
见刘协对自已改变了称呼,心知其已然放下心中顾虑的刘禅,随即也是打蛇随棍上的紧跟着也是随之改口,将‘太上皇’换成了‘皇兄’这个更为亲近的称呼。
“哈哈哈哈,好一个不破不立!今日吾方知皇叔与皇弟为何能重兴大汉矣!单是这不破不立之魄力,世间又有几人能及?有皇叔与皇弟,乃刘家之幸、汉室之幸、天下之幸也!”
听完刘禅这修修补补不如‘推倒重来’的理论,原本依旧还是停留在‘修补、改革’概念上的刘协,此刻也是不由得恍然大悟起来。
只不过,道理虽然浅显,但真要做起来,又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事实上,即便是刘禅自已,这推到重来的事情那也不过是顺势而为而已。
若是真让他处在刘协的位置上,他的选择很大可能也仍只是‘修补’。只不过这修补的力度,可能要大上那么一些而已!
但不管起因、过程如何,大汉在历经破而后立的涅盘重生后,如今已经是重新焕发了勃勃生机!
……
“呵呵,事情成矣!”
就在刘协因为刘禅的‘破而后立’放声大笑之际,刘协这山阳公府的廷院里,听着从后堂传出的大笑声,庞统、诸葛大大等人也是不由得相视一笑。
“太上皇有旨,三日之后,起驾回京!”
当曹节与曹宪、曹华三姐妹提着采摘的瓜果菜蔬刚刚踏入院门之时,黄皓那略显尖利的声音也是从后堂传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