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儒家,就不得不提到历史上的一件大事,焚书坑儒。
秦始皇灭六国后,为了进一步巩固政权,统一思想。便听信李斯之言,很快作出了一个决定。在全国范围内禁书,焚烧诸子百家经典。其中,又以《诗》、《书》二经为首。这两本书,正是儒家最为重要的着作之一。
《史记?秦始皇本纪》记载:“非博士官所职,天下敢有藏诗、书、百家语者,悉诣守、尉杂烧之。有敢偶语诗书者弃市。以古非今者族。吏见知不举者与同罪。令下三十日不烧,黥为城旦。”
“黥为城旦”什么意思?这是秦朝的两种酷刑。黥刑,又叫墨刑,用刀在犯人脸上刻字,并用墨汁涂抹在伤口之上,使其永不褪色。“城旦”,则是强制犯人去边关修建长城,当免费劳力。可在当时的那种条件下,修建长城,就等于去送死,基本都是有去无回。
而到了“焚书”的中后期,律法更加森严,连谈论《诗》、《书》的,都要被处死。“以古非今”者,灭族!这对于儒家学派来说,可谓是致命的打击。当时的氛围有多么恐怖,从秦始皇长子,公子扶苏的话语中就能感受到一二。
“天下初定,远方黔首未集,诸生皆诵法孔子,今上皆重法绳之,臣恐天下不安,唯上察之。”
可就是因为这么一句大实话,扶苏便触怒了秦始皇。直接被逐出了咸阳,派去协助蒙恬修建长城。由此可见,秦始皇对于“焚书”的决心,有多么的强烈了。
以至于后来,始皇下令坑杀“犯禁者四百六十余人”,留下了千古骂名。虽然一部分学者认为,这些被坑杀的人并非“儒家学子”,而是一些蒙骗秦始皇,说能寻找到“长生不老药”的江湖术士。但这并不能否认,儒家正是这一场浩劫中最大受害者的事实。
而秦始皇之所以会作出这样的决定,正是因为太过相信法家了。秦国能灭掉六国,一统天下,跟重用法家学派有着巨大的关系。从商鞅变法,到嬴政上位,启用韩非、李斯等人。秦国是在经历了上百年的改革发展,才得以从一个弹丸之地、一个最贫穷的小国,逐渐强大到灭掉六国的地步。
法家思想主张以法治国,特别是秦统一六国后,为了加强中央集权,用的是“重典”,各项法律都极其严苛。可“重典之下”,往往民不聊生、人心惶惶。这与儒家的讲求的“礼治”,正好背道而驰。
孔子认为,“人而不仁,如何礼?”因而儒家学派主张的是“道之以德,齐之以礼”的德治。是用道德规范,以一种柔和的方式去约束人。而非法家提倡的,通过残酷的刑罚,来使人恐惧和害怕。
换句话说,相较于其它学派。儒家,是真正的站在了整个大秦帝国的对立面。嬴政,自然十分痛恨儒学。加上当时的大秦帝国,刚刚一统天下。而后北击匈奴,南征百越,创下了亘古未有之大业。嬴政自诩功高三皇五帝,如何会将六国之人放在眼中?
但“焚书坑儒”带来的负面影响,是波及整个天下的。正如公子扶苏所说,“诸生皆诵法孔子”。儒学在当时,已经是六国最大的学派了。大秦境内,崇尚儒学者,数不胜数。嬴政急于统一思想,用“焚书”这种扼杀民智的做法,直接动摇了秦朝统治的根基。
从某种意义上讲,秦朝对儒家学说的毁坏,以及对儒家学子的迫害,间接推动了秦末的农民起义。这是朝廷制度,与百姓思想上的冲突,是最无法磨合的。皇帝的想法,站在了天下人的对立面,百姓自然无法接受这样的统治。反抗,是必然的。
因而刘邦在建立汉朝后,立刻便取消了秦朝的“严刑峻法“。主张以儒家思想治国,以法家为辅。高祖十二年,更是亲自前往曲阜祭祀孔子,封孔子的第八世孙孔腾为奉祀君。而这种以儒学治国的理念,到了汉武帝时期,达到了顶峰。自此以后的两千多年封建王朝,儒家思想成为了历朝历代的正统思想。而孔子后人,也被世代封爵。
此时的大唐,大宗即位,于国子监“停祭周公,升夫子为先圣”,足见皇帝和朝廷对儒家的重视。曲阜孔氏一族,看上去不在“五姓七望”之列,但已经传承了上千年,比起任何世家都要活得久。而且历朝历代,无论谁当皇帝,无论这天下如何混乱,所有统治者都会礼遇孔子后人。提供各种的优待政策,封官授爵。孔家根基之深厚,无法想象。
孔闻是孔子的嫡系血脉,即便不是当代家主的长房长孙,其地位也是极高的。更厉害的是,孔闻早已学冠天下,是一代大儒。在当世的学界,有着举足轻重的份量。陆忻没想到,此等人物,竟然会安安静静的躲在人群之中。更没有想到,他会出来维护自己。
昨夜长安城大乱,孔闻可以说是一个关键人物。紫清真人上官云依,正是为了寻他而来,大闹百福客栈,拉开了杀劫的序幕。当时李淳风对他的评价很高,说什么“浩然正气已经强大到了演化河洛两仪图的境界”,受上天护佑,万法不侵。
孔闻的出现,令几大郡望子弟纷纷变了脸色。原本怒不可遏的长孙无忌,逐渐将火气强压了下来。就连欲走的李孝恭,也停下脚步回头观望,脸上露出了一丝凝重。其实孔闻的年纪,正好与长孙无忌和李孝恭相当。三人,皆为同个时代的人物,互相之间都很了解。
“曲阜孔家!夕鼎兄,此人似乎也要帮那两个小子,这下麻烦了。”
“哼,何止是麻烦。大唐崇儒尊孔,自陛下登基以来,升夫子为先圣,多次下诏命各州府立孔子庙,四时祭祀。别看他孔家朝中无人,但面子极大,历朝历代,哪个皇帝不给他们三分薄面?何况这孔闻,书法、诗画都是一绝,早在十年前便名扬天下。据家父说,此人读书养气到了至高境界,一身儒门浩然正气甚至已经到了能够化形外放的地步。真没想到,此人居然会在这时候进京,难道也是来参加科举的?”
王夕鼎的脸色异常难看,眉头紧锁着,足见心中的忌惮之意。一旁的郑慧铭与卢厚泽听完后,互视了一眼,都不说话了。
与此同时,长孙无忌干咳了两声,脸上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
“原来是孝成兄,多年未见,兄长的气色是越来越好了。”
“承蒙贤弟挂念,一切都好。辅机,今日之事,便不要争什么是非对错了。比起这些,陛下的科考更为重要。”
“孝成兄,你……唉,也罢,此事,便由郡王爷处置吧,本官不再插手便是。”
长孙无忌与孔闻显然是认识的,一上来便以各自的“字”相称。而长孙无忌在听到孔闻要自己放过陆忻二人后,神情微变。但是在沉默了好一会儿后,还是点头答应了。更奇怪的是,从事情发生到现在,所有人都在争论是非对错。即便是李孝恭出面保人,也有诸多反对意见。可这一次,全场静默,谁都没有插嘴,更没有出来反对。
“哈哈哈哈……曲阜孔家,不愧是圣人门第。孔闻,本王早在十几年前就听说过你的大名。只可惜,当年本王一直在马背上东征西讨,无缘会面。今日相见,不但完成了本王的夙愿,还欠了你一个人情。若非科考在即,本王定要请你去府中小酢几杯。”
“王爷言重了,在下也只是就事论事,没有偏向谁,更没有褒贬谁。至于这酒,既是王爷之邀,孝成又怎敢不去?”
“当真?”李孝恭微微一惊,随即又惊又喜道:“孔闻兄不是还要参加科考吗?”
“呵呵,心血来潮,静极思动罢了。如今到了长安,见了这繁华盛世,见了这天下学子,孝成已经心满意足。功名于我,并不是件非取不可之物。倒不如腾出位置,让这些后生替陛下分忧。”
孔闻说话的时候,目光一一看过张誉之和郑慧铭等人。声音听着平淡,可口气极大。然而,在场之人,却没有一个露出不悦的神情。就是郑慧铭等心高气傲之辈,也都表现得非常恭敬,执学生之礼回应。
孔闻说完话后,直接走向李孝恭,最后在骆宾王的身前停了下来。只见他笑着将双手搭在孩子的肩上,目光之中充满着善意,就如同看着自己的孩子。
“你年纪尚小,何必急着进官场呢。长安城不适合你,随我回兖州曲阜如何?等你行完冠礼后,再回来科考不迟。”
“你是孔圣人之后?”
骆宾王本是一脸的怨愤,加上受了重伤,神情极其阴冷恐怖。但是这一刻,孩子的眼中终于出现了一丝温和的光芒。而孔闻的话,也再次令围观之人动容。就是李孝恭,都突然眨了一下左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