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慕清煜安置好周神医回来,就看见景云初歪坐在床边地上睡得香甜。他有些不忍心,却也不得不叫醒景云初,让人带她回房去休息,自己来守着父亲。
景云初强提着精神走出慕渊住的小院,看见已在院外等了许久的明远,
“你怎么不去休息一会儿?”
“我不放心你。慕大将军怎么样了?”
“已无大碍。其他人呢?”
“我安排他们歇息去了。绿水在房间等你。”
绿水是青山的妹妹,是景云初的贴身护卫。
明远陪着景云初去往住的地方,一路无话。等进了房间,明远才道:“你今天为何要当众表明你的女子身份?”
景云初看着明远黑沉的面容,“你为这事不高兴?”
明远扭过头去,不理她。
景云初轻叹一下,“这不是迟早都会知道的事儿吗?我想与慕渊相认,就必须表明我的身份。”
明远有些吃惊,“你决定了,要认他?”
他咽下了后面的一句话“可要是他不认你呢。”
景云初知道他的担心,也不点破,“我想试一试,如果他不认我,”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如果他不认我,也没关系,我还有你,还有二哥哥,还有青山、绿水、乔木、乔杉这些兄弟姐妹。”
明远一直都了解景云初对亲情的渴望,也不想阻止她,就是担心她被伤害,她这十年来已经被所谓的那些亲人伤害的够够的了。
明远抬起手,揉了揉景云初的头,“是的,我们都在你身边,永远都在。”
“好好睡一觉,嗯。”
“好,你也快点去歇息吧!”
景云初送走明远,绿水已经把热水、换洗衣服给她准备妥当了。景云初回身抱住绿水,“绿水,你真好,没有你我怎么办?”
绿水面无表情,直接把景云初推到浴桶旁边,“赶紧洗洗,满身尘土,一身臭汗!”
景云初,“……”
姑娘我是一身香汗好不好!
景云初洗完澡出来,又吃了几口慕清煜亲兵送来的饭食,倒头就睡。
睡得正香的时候,慕清煜过来了,绿水挡在门口,板着脸“少将军,六公子正睡着呢,有事等公子醒来再说。”
“父亲醒了,想要见见她,烦请姑娘通报一声。”慕清煜好脾气地说。
“万事都等公子醒了再说。”绿水油盐不进,她可是知道景云初这段时间有多辛苦,心里有多焦虑。
这好不容易心神放松能好好睡一觉,偏有不长眼的人来打扰。
慕清煜想到自己告诉父亲那少年的身份时,父亲先是震惊,继而又是狂喜,虽然心里为自己母亲感觉酸涩,但陪同父亲这么些年来出生入死,他知道父亲心底一直念着一个人。
他不愿意让父亲久等,“请姑娘进去通传。”
“不去!”绿水甚是干脆。
慕清煜火了,从未见过谁家婢女有这么大牌,也懒得说话了,直接上去敲门。
绿水自然不让,二人就在门前动起手来。
景云初被吵醒了,听着门外的动静,认命地披衣起来,开门制止武斗。
慕清煜怒气未消,绿水却是满脸冷清。
景云初:“少将军,找我有事?”
“父亲想见你。”
“哦,马上来。”景云初缩回头,又关上门,快速地梳洗整理了一番。她仍是着了男装,换了一身月白色的外袍,清俊而优雅。
到得慕渊房中,见周子清正好给慕渊检查完毕,慕清煜便道:“周神医,父亲身体如何?”
周子清捻捻胡须,“国公爷状态很好,没有发烧,脉像也很平稳。”
慕清煜对着周子清深深地行了一礼,“多谢神医!”
周子清摆了摆手,“老夫可不敢居功,若没有那个聚神丸,国公爷也不一定能挺得过来。”
周子清看见景云初,眼神亮了亮,却没有说话。景云初却从他的火热眼神中明了他的意思,想求聚神丸,又不太好意思张口。
这个老头医术了得,人品尚佳,现在看也不是个沽名钓誉之徒。这么想着,景云初心中已有了计较。
周子清对慕清煜说:“国公爷受伤时日过长,血气亏损厉害,老夫开一剂补气养血的方子,每日服两次,服上三十日即可大好。”
慕清煜引着周子清去外间开方子。慕渊半靠在床头,自景云初走进来,眼睛便一直盯在她身上。
“你走近些。”他向景云初招招手。
景云初乖巧地走到床边,心里却似擂鼓。
“你让我好好瞧瞧。”慕渊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景云初,景云初却觉得慕渊好似透过她在看另一个人。
“你和你娘有五分像,可惜没你娘那么白,你还比你娘高。”慕渊满含思念却又带着丝儿挑剔的口气说道。
景云初心里暗自吐槽,我现在是少年装扮,要那么白干嘛!个高,那是老爹您长得高,还不都是您给的。
“我好久没见着你娘了,你娘还好吗?”慕渊满含期待。
景云初不知道怎么回答,她都不知道她娘是死是活,“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娘不和你们在一起?”慕渊吃了一惊。
“我真不知道,我六岁前的记忆全丢失了,我没有我娘的记忆。”景云初眼圈发红,她也很想知道当初发生了什么?为何她与爹娘生离死别,为何娘到现在都生死不知。
慕渊审视着她,似乎在判断这话的真假。他以为,他见到了女儿,自然就能见到他朝思暮想的人儿,可好像事情并不能如他所愿。
“发生了什么事?”
“我六岁那年,是在街上到处游荡、乞讨,我不知道我是谁,我来自哪儿,我有记忆的时候过得就是那样的生活。后来偶然碰到景二哥,他把我带回了景家,之后我就跟着舅父他们一起生活。”
景云初想起在景家大部分的日子,那是一段血与泪铸就的苦难生活,可她并不打算说,诉苦有什么用呢?从来无用!
慕渊显然难以接受景云初刚刚说的话,他神色黯淡地看了景云初好一会儿,回想起这孩子刚出生的时候那软软粉粉肉嘟嘟的一团,想着她刚会说话时口齿不清地叫“阿爹”,想着她小小年纪便被她娘逼着背书时软软糯糯的声音,想起她抱着自己大腿撒娇耍赖的娇憨模样……
他的女儿,他和她最疼爱的孩子,是受了很多苦吗?
慕渊拍拍景云初的手,“阿初,对不起,爹从边关回来,只看见你娘留下的手书,上面说她带着你和你弟弟走了,让我不要去找你们。可这些年,我一直都在找寻你们,却音讯皆无。”
“我还有个弟弟!”景云初惊呆了。
慕渊也吓了一跳,“你也不知道你弟弟的下落?”
慕渊刹时觉得天昏地暗,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女儿丧失记忆、流落街头?儿子下落不明、生死不知?心爱的人为何出走,这些年为什么杳无音讯?
景云初看到慕渊面色潮红,呼吸急促,连忙给他顺气,脱口而出“爹,爹,你冷静一些。”
不叫还好,一叫慕渊就更喘不上气了,“好…好…,好孩子,你…叫我…爹…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