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水先跳了下来,乔木下了车,将帘子掀起,将手递给景云初,景云初推开乔木的手,道:“我本不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乔姐姐还是容我自己下来吧。”
早已等候在门口的乔杉快步过来,笑逐颜开,“姑娘,您终于到了,我们都等急了。”
乔木乔杉是双胞胎,两人容颜极为相似,性情却有些不同,乔木稳重、乔杉活泼,但心思一样机巧。
景云初下得车来,握了握乔杉的手,笑道:“我也急啊,急着吃‘一一风荷举’,还有‘波上寒烟翠’。”
乔杉乐了,她巧于厨事,这些都是她自创的菜名,“一一风荷举”其实就是将波菜捣出汁,加入糯米粉子中,做成绿色的汤圆,汤圆上嵌上梅花瓣,浮在碗里,以形起名。而“波上寒烟翠”是一道鱼羹,用银鱼加入龙眼、茭白、香芹、葱丝,蒸好后鱼肉鲜嫩微甜、入口即化,是难得的美味。
“姑娘想吃,今晚就给您做,我还有些新创的菜,一并让您吃个够。”
乔木道:“先让姑娘进去歇息才是正理。”转过身来,又对秦王府的侍卫客气地说道:“诸位大人辛苦了,不如进去喝杯热茶再走。”
领头的侍卫道:“姑娘言重了,这是我等应尽之责,景姑娘既已到家,我等也要回去复命,就此告辞!”
乔木赶紧拿出一个鼓鼓的荷包,递给那个侍卫,“这些是给大人们的一点酒钱,万望不要嫌弃。”
那领头的侍卫眉头皱了起来,推开乔木的手,正色道:“我等是秦王府侍卫,姑娘休拿这些应付别人的龌龊手段来羞辱我等。”
说完,匆匆给景云初行了一礼,转身上马而去。
乔木呆了一会儿,才道:“姑娘,我没给你惹事吧?我和乔杉这些日子在京城里办事,就没见过给钱不要的人。”
景云初拍拍乔木的肩,“没事,我们按各府的规矩来就是。”
乔杉道:“姑娘的意思是见人做人事,见鬼行鬼道呗。”
景云初道:“对,就是这个理。”
四人笑着进了园子,在府门外时,景云初感觉这园子并不大,进得门来,却是别有玄机。园子整个形状像个葫芦,口很小,肚子很大,厅堂之间用亭榭廊槛随意相连,玲珑奇石,矗立庭中,又叠石为山,引泉为水,袅袅环绕,藤蔓翠竹,点点红梅,相映成趣。
景云初停在一处院落前,门匾上两字“柴亭”,两侧柱上书有“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乔木忙道:“这是我和乔杉住的地方,姑娘喜欢,就收拾了让姑娘住。”
景云初摆手道:“君子不夺人之好。再说我现在满身尘世味,一身功利心,不符不符。”
乔木只好道:“那等姑娘看完了园子,选一处姑娘心仪的院子住。”
景云初调皮地说:“依乔姐姐的细心周到,一定已经为我选好了院子。”
乔杉笑道:“园子一买下来,姐姐就花了无数心思布置姑娘的院子,姑娘见了一定喜欢。”
乔木用手指点了点乔杉的额头,“又胡说,待会儿姑娘见了不喜欢,岂不是打嘴了?”
绿水早跟得不耐烦了,拉着景云初就走,“两位乔姐姐麻烦的很,我知道在哪儿,我带姑娘去。”
话落,拉着景云初跑了,乔木乔杉只会一点粗浅的功夫,哪怕绿水瘸着腿,跑得也比她们快。
眨眼就来到一处院落,上书“摇芳”,两边柱子上写的是:“一叶度春风,芳芳自相接。”
绿水道:“大乔姐姐就爱舞文弄墨,象个老夫子,酸腐死了。房子是给人住的,题不题词有什么打紧。我看大乔姐姐那天题词的时候,又是叹息,又是落泪的,我好心问她,还糊弄我说是风吹了沙子进眼。”
景云初问道:“你知道她写的这些话的意思吗?”
绿水老老实实地道:“不太明白,可是我也不想弄明白,自古肚子里有点墨水的人就爱伤春悲秋,怜花惜月的,个顶个的神经,我呢,看见花开了,就觉得漂亮,太阳升起来,就觉得温暖,月亮缺了,反正过一个月,它又能圆回来,有什么可惜可叹的呢!”
景云初笑着捏了捏了绿水的脸蛋,道:“嗯,绿水说的对,思虑那么多就是自寻烦恼,走,我们进去瞧瞧。”
两人蹦跳着进了院子,落下的这两句话刚巧被走到这儿的乔木乔杉听见。乔木的神色顿时僵了一下,乔杉不服,道:“姑娘也太偏心了,姐姐这些日子费了那么多的心思布置的园子没落一句好话,反倒让那个蠢丫头说得一无是处。”
“住嘴,现在姑娘回来了,可得给嘴把好关,不能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姑娘对你我姐妹,有救命之恩,再生之德,别说姑娘拿我们当亲人看待,就算真有点什么委屈,也要好好受着,守好自己的本份。”
乔木乔杉走进屋内的时候,景云初已经四仰八叉、毫无正形地躺在了床上,见乔木进来,景云初身子一挺赶紧坐了起来,笑嘻嘻地道:“乔姐姐把屋子布置的太舒适、太温馨了,我一进来就想躺上床去。”
乔木温柔地道:“姑娘您是太累了,数数看,从进入大魏,您经历了多少事,好不容易到家了,自然要好好休息。”
景云初一听乔木今天这么好说话,没有嗔怪她外衣不除、姿势不雅,立马又躺了回去。乔木轻叹一声,上前拉起她,替她将外袍和鞋袜脱下,边给她盖上锦被,边说道:“姑娘先躺着,我拿热水来给您擦擦脸,乔杉去弄些您爱吃的菜,您小睡会儿,吃完饭,再好好泡个澡。”
景云初拉住乔木的手,迷迷糊糊地说道:“有乔姐姐在身边照顾我,真是舒服死了。”
乔木取开景云初的手,端来热水,用毛巾轻柔地给景云初擦脸。离得近了,乔木才发现景云初眉目紧锁,脸上有些苍白,透着点病容,她心里忖道,“这是受伤了么?姑娘说我思虑过重,姑娘何尝不是,连睡个觉也消停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