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波楼修筑于千山之上,千山名为山,其实只是个小丘陵,三面环湖,风景甚佳,从山脚缓步上去也只需半个时辰。
到了烟波楼前,已经停了很多顶轿子,世家贵女个个云鬓花颜,炫服靓妆,相熟的互相问好、调笑,一时间楼前莺声燕语、姹紫嫣红,热闹非凡。
景云初可没有认识的人,她一下轿,鼎沸的声音骤停,所有人的眼光都被吸引了过来,有惊艳的、羡慕的,更多的是包含着嫉妒和鄙夷的混合眼神。
在这样多复杂意味眼神逼视下,跟在身后的乔木和乔杉脸色发白,景云初却一片淡然。她从小就受到身份的歧视,来之前也有充分的心理准备,并没有什么接受不了的玻璃心。
她淡淡一笑,一一对视了回去,大部分的人在接触到她的眼神后都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有个别的见景云初看过来,回以挑恤的眼光,景云初也不在意,反而向对方微微颔首,充分体现出自己良好的素养。
依景云初御赐的县主身份,要比在场的绝大部分贵女要高,按理这些人是要上来见礼的,但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没有一人上前。然后大家像是商量好的,纷纷扭头,继续刚才未完的话题。
烟波楼前诺大的空地,也没有仆妇婢女前来引位,大家都站在楼前等待安排,景云初像被视作毒草一般,和乔木乔杉孤零零地站在一处,周围空了一大片地。
无人上来打扰也好,景云初自得其乐,静下心来仔细观赏名动天下的烟波楼。眼前楼高五层,攒尖顶,层层飞檐,壮观无比,二层到五层外都有四面回廊,可供人远眺。
景云初正看得起劲,突感身边人影晃动,她本能地一闪,来人扑了个空,就听得慕清洛娇憨的声音,“哇,云初姐姐,你这身形好快,能不能教我呀。”
乔木看到慕清洛,松了口气,平素慕清洛到景府又吃又拿不拿自己当外人,乔木面上不显,其实也不是很待见她,现在看着百十个世家贵女在这儿,只有慕清洛上来和她家姑娘搭讪,心里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对慕家小姐好。
慕清洛一身粉色衣装,配上她粉嫩的小脸,脸上笑意盈然,梨涡隐隐,十分可爱。景云初道:“清洛像是把春天都提前招唤来了。”
慕清洛很高兴,在景云初面前转了两圈,道:“我选的衣裳,大哥还嫌这颜色不稳重,真是奇怪,我本来就不是稳重的人,为什么要穿得一本正经的。”
然后走上前去,亲热地拉住景云初的手,嘴凑到景云初的耳边低语道:“云初姐姐,我刚来,见她们都不理你,你别介意,今天你真漂亮,她们这是嫉妒,这些人里面,没多少值得交往的。”
景云初其实一点也不介意,但听得慕清洛这样说,心里还是备觉温暖,她反手握住慕清洛的手,感觉两手小手冰凉冰凉的。她用力地搓了搓慕清洛的手,道:“你没捂暖炉吗?手这么凉。”
慕清洛不屑地道:“捂它作甚,这点冷都受不了,我以后怎么闯荡江湖。”
两人正说着,见一穿月白色锦衣,淡雅脱俗、略施粉黛的少女下了轿,走了上来,招呼慕清洛。慕清洛拉住她,笑道:“林姐姐来了,今儿比平常明艳许多,是不是想趁此机会找到心中良人啊?”
那少女温柔地反击道:“清洛,偏你调皮,那你今天打扮的如粉蝴蝶般,又是为何啊?”
慕清洛哈哈笑道:“盈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天天都是蝴蝶,飞来飞去的。”然后对景云初道:“云初姐姐,这是我闺中好友,林盈盈,她父亲是林太师。”又对林盈盈道:“盈盈,这是我云初姐姐,封平县主。”
林盈盈款款施礼,道:“见过县主,清洛不介绍,我大致也能猜到县主身份。”
景云初还了一礼,见林盈盈眉目疏朗,看她的神情也极为平常,并没有其他贵女们普遍的鄙夷之色,心下也有些好感。
三人自成一体在一块闲聊,烟波楼第五层楼上,皇后见此情景,淡淡地说了句,“林盈盈,可惜了。”
旁边的太子妃轻轻捶着皇后的肩膀,笑道:“母后可是舍不得。我记得,母后对林家姑娘一向是赞赏有加的。”
皇后拉了拉自己的袖子,道:“林家姑娘虽好,但远到不了能做晋王妃的地步。”
太子妃奇道:“林盈盈出身清贵,父亲乃当朝太师,虽只是个虚职,但门生故旧不在少数,其子林辰良为巴郡太守,是驻守一方的大员。林太师老来得女,对林盈盈爱逾性命。而林盈盈本人诗书琴棋,无一不精,相貌虽说不上倾国倾城,也是清丽端庄,气质出众的。”
皇后抬眸瞅了一眼太子妃,凌厉又暗含警告,“不要以为本宫不知道太子在打什么主意,无非是不希望宁儿通过联姻如虎添翼,本宫再次重申,宁儿是太子的助力,不要成天防备着他。林盈盈出身虽说不错,但筹码还不够!”
太子妃被皇后突如其来的训斥吓了一大跳,连忙跪下赔罪道:“母后息怒,太子殿下一心盼着七皇弟好,儿媳也是想着林家小姐各方面都很出众,才出此言语,没有母后想的周到,请母后恕罪。”
崔皇后看着跪着的太子妃,将手指抵住了前额。崔皇后同胞兄弟有两,兄长崔时千,官至太尉,世袭威国公,还有一弟,崔时仁,任户部尚书,太子妃便是崔尚书之女。如论品行,崔皇后是不大瞧得上太子妃的,但崔太尉是不能容许太子妃此位落于外人之手,只能勉强娶了过来,这事也使她与皇帝之间的夫妻情份进一步分崩离析。
好在这侄女虽不甚可心,但很听她这姑母的话,也有些小聪明。崔皇后道:“你起来罢,还知道些什么,一并说与本宫听。”
太子妃不敢隐瞒,道:“堂叔想让崔明儿嫁给七皇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