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初,咳,封平县主,无需担心,有什么技艺尽量使出来。”
景云初走上前来,躬身道:“如此,便请晋王殿下赐剑。”
陆北宁二话不说,立刻将身上佩剑取下,递给景云初。景云初双手接过,右手从剑鞘中拔出剑来,只见剑锋凝然,含霜带雪,叹道:“好剑!”
她将剑鞘放在陆北宁的桌上,右手顺带挽了一个剑花,引得几个世家公子大声叫道:“好!”
景云初笑道:“好什么好,还没开始呢!”
她将外面的褙子解下,站在角落等着侍候的乔木连忙上前接过了褙子,担心地看了景云初一眼,景云初微微笑了一下,给了她一个“放心,没事”的眼神。
说完此话,太子妃拉着林盈盈的手道:“林小姐与本宫同行如何?”
本来贵女们羡慕嫉妒的目光都汇聚在景云初身上,那知太子妃对林盈盈不同寻常的举动表明,皇家好像没把景云初放在眼里,他们眼中的合适人选难道会是林盈盈?
她身上穿得是浅藕色束腰的窄袖襦裙,持剑立在厅中,眉目凝聚精气,一时间众人皆觉华彩斐然。景云初做了个起手式,正待舞动,便听得一句:“且慢!”
众人细看,却见林盈盈站了出来,她走到太子妃跟前,端端正正地行了个大家闺秀的标准礼仪,慢语细声地道:“太子妃,晋王殿下,封平县主既是要舞剑,我用琵琶相合如何?”
一句提醒了梦中人,陆北宁心想,我可以相合啊,琴、笛、筝、箫都可以,任选。他正待开口,景云初一眼看过来,眼含微霜,两人目光相接,陆北宁表达的是“云初,让我来吧!”景云初想表现的是“滚,去一边去!”,实际是“求您了,殿下,别害我。”
陆北宁想到屏风后坐着的毕竟是母后大人,不能太随着自己的心意,也就没有坚持。
太子妃暗忖,真是打瞌睡就有人递枕头,林小姐,这是你自己撞上来的,将来可怪不得我。面上却笑道:“既是林家小姐主动请缨,本宫便准了。”
丫鬟送上来琵琶,林盈盈道:“封平县主,可有心仪的曲子?”
景云初道:“破阵子,辛苦林小姐。”
林盈盈点头,坐好了,低眉敛目,拨子从弦上用力一拨,其声激昂,犹如一支铁骑从峡谷中杀出,众人一惊,这林家小姐不按常理出牌,一开始就如此高亢,没给景云初半点协调肢体的时间。
景云初不慌不忙,在林盈盈琵琶声起时,她负剑而立,纹丝不动,待音高至如箭矢如流星破空而上之时,景云初左脚后踢,踢中箭柄,利剑冲天而起,恰好合上林盈盈的曲调,然后她轻盈地跃起,在空中倒劈了一个一字,她腰力足够,在落地之前,又扭腰右旋而起,右手稳稳接住半空而来的飞剑。
这一个起式翩如惊鸿踏飞龙,潇洒肆意之极,震住了在场的所有人。林盈盈手指拢捻抹挑,叩粗弦如雨中行军,马踏处泥泞飞溅,揉细弦似高楼人思,征夫南望,忽儿大弦小弦交错如玉珠走盘,似冰雪消融,春暖花开,片刻又幽咽哽塞,若落日孤城,枯藤荒草......
林盈盈的琵琶声曲调旋律变幻莫测,早已不是那破阵子的调子,众人都为景云初捏了一把汗,这样的曲调,事先又没有磨合过,如何通过肢体来表现。
景云初在惊艳的第一式后,剑与她人似成为了一个整体,其态如青松曜日,剑随心动,心映曲音,手腕转圜间,冰霜如星辰坠落,又似梨花银树,回雪从风。衣袂飘飞间,如云雨拂落,月华皎皎。
其势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转瞬又合曲调慢拧纤腰,探海下望,凝眸含情,回莲破浪。长劈如银河垂挂,斜挑似落花绕树,横刺同细柳牵丝。纵跃扭身,可劈山蹈海,回眸流眄,能倾城覆国。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随着林盈盈最后收拨一画,琵琶声戛然而止,景云初早有预料,一招横空扭腰,剑影回雪,如刺破迷雾见朝阳,蹁跹下海似鱼龙潜跃于地。
舞罢,景云初收气凝神,众人还沉浸在刚才的剑舞之中,久久不能回神。半晌,才由陆北宁领头,鼓起了掌。世家公子们大都心悦诚服,贵女们脸色却不太好看,唯有慕清洛激动的脸都红了,鼓得最起劲儿,若不是有太子妃在场,她还有点分寸,否则肯定跑上前去抱着景云初不撒手求教了。
景云初行完礼后,将剑双手奉到陆北宁座前,陆北宁笑容灿烂,用唇语道:“云初,你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景云初想,这算是完成秦王殿下的交待了吧,我这一舞,拉稳了多少仇恨啊。管它呢,做与不做,结果不都一样吗?我低调隐忍,皇后娘娘和崔家也不会对我手下留情,嗯,就这样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淹。
太子妃至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直到景云初和林盈盈准备退回座位的时候,她叫住了林盈盈。
“林小姐,这琵琶曲真是激扬幽抑,令人回肠荡气啊。”
她拉住林盈盈的手,赞道:“同样是一双手,你怎得能弹出这样好听的曲子。”她拔下自己头上的金步摇,轻轻放在林盈盈手上。
林盈盈本来自视甚高,换了平时,她对这样的赞扬和赏赐不屑而顾,今日因被景云初接二连三地打击,适才弹曲的时候,她是故意频繁转换曲调韵律,就是想让景云初出点小丑,以免压自己一头,孰料景云初一曲剑舞技惊四座,她心里实在是灰心丧气。
现在太子妃却无视景云初惊艳无比的舞技,反而认可她的琴艺,这是不是代表皇家的意见,对她更看重呢。
太子妃站起来,俯视了一下四周,道:“林小姐琵琶一曲终了,本宫认为诸位无需再展示才艺了,今日既是花会,四楼百花厅已布置好,诸位就请移步上楼,细细观赏,鉴赏出最珍奇的那株花草。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