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还是梁大胆把话题重新引开,问李子涵道:“李团长,你们刚才说的那个老兵,从南京逃出来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子涵不着痕迹地抹去脸上泪痕,说道:“当时,跟着老高跟大队长一起从地道逃出南京城的其实还有两个人,一个是咱们大队长的未婚妻,还有一个是老高,就是那个老兵,是他的一红颜知己,很漂亮的一个姑娘。”
“后来怎么样了?”梁大胆的心悬了起来,若只是两个老兵,逃跑怕是不难,毕竟南京城外有那么多座大山,两个人随便往哪片老林子里一钻,或者往哪个山坳里一猫,躲上三五天再也来,小日本只怕早就放弃搜索了。
可要带着俩女人,要想脱身怕就不那么容易了。
舒同文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后来,他们泅渡长江失败,我们大队长的未婚妻沉入了长江,老高的红颜知己也崴了脚,为了不拖累大队长跟老高,最后她选择了自杀,老高受了刺激,在幕府山大开杀戒,一个人就于掉了两百五十个小日本。”
“噗。”梁大胆把嘴里的烧酒全喷出来,险些喷到舒同文身上。
“啥,指导员你说啥?那个老高,一个人就于掉了二百五十个小日本?
梁大胆是个大老粗,没谈过恋爱,所以对姚念慈为了不拖累爱人,增加他们逃生的机会而选择自杀的事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可对于高慎行毙杀两百五十个日本兵的说法,却是震惊不已,这听起来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对,他一个人就于掉了两百五十个小日本,追杀他们的两个日军步兵中队,几乎被他们两个人给全歼,最后小日本被迫调来了特战队,才把大队长跟老高逼入了绝境,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最后大队长跟老高又让我们的游击队给救了。”
“这可能么?一个人就能于掉小日本一个加强中队?”梁大胆连连摇头,表示不信。
舒同文道:“当时救人的是苏中水上游击队的何队长,何克启,你也认识,你不信可以去问他,看我有没有撒谎。”
“是老何救的人?”见舒同文抬出了何克启,梁大胆便也有些信了,毕竟何克启现在是三支队第l团的团长,驻地离青阳县也不是很远,梁大胆隔三岔五就会跟他见面,舒同文要是撒谎,很容易就会被戳穿。
可梁大胆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一个人灭掉小日本一个加强中队,这怎么可能呢?
无意中说起俞佳兮跟姚念慈,李子涵便也想起一件事来,说道:“阿文,小欢在武汉没等到你,就偷跑出来参加国军了,听老胡说,她也跟着大队长他们一起走了。”
“啥,小欢也参加国军了?”舒同文闻言不觉有些傻眼,这是怎么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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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娇忙活完了回到宿舍时,正好看到于欢双手抱膝,正坐在院里的石碾子上发呆,她是那样的出神,就连曹娇走到身边都毫无察觉。
直到曹娇伸出双手在于欢眼前晃了两晃,于欢才呀的惊醒过来。
“又在想你的阿文了?”曹娇挨着于欢,也在石碾子上坐下来。
于欢便轻叹了一口气,有些郁郁寡欢道:“姐,你说,我还能够跟阿文再相见吗?”
“傻丫头,当然能了。”曹娇搂着于欢肩头,柔声道,“说不定呀,你的阿文已经在延安学回一身本事,现在都已经派到皖南当大官了。”
于欢摇了摇头,说道:“我不要他当大官,只要他能平平安安的。”
曹娇便也沉默了,若生活在和平年代,于欢的愿望很容易就能实现,可现在却是战争年代,平平安安就成了可望而不可及的奢望,就她跟黑瞎子,现在虽说在一起,可谁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也许一仗下来,人就没了。
曹娇自打淞沪会战起便在十九大队了,经历的生离死别也不少了。
十九大队多少铁打的汉子,龙精虎猛,可一仗下来,说没就没了。
佳兮姐多好的人,又漂亮,跟大队长简直天造地设,可说沉江就沉江了。
有时候,曹娇真想劝说黑瞎子当逃兵,让黑瞎子带着她逃到大后方,平平安安、快快乐乐过小日子,生上一堆娃,再把他们养大,就这样和和美美过上一辈子,可曹娇也就在心里想想,首先她心理上有坎,再者黑瞎子也不可能答应她。
千言万语最后都化为一句,谁让生活在战争年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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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说起来,于欢跟舒同文其实还算是幸福的了,尽管两地相隔,音讯沓无,可是他们至少还有着期盼,不像有些人儿,就连期盼都没有了。
俞佳兮从院长办公室跌跌撞撞地走出来,好几次险些摔倒在地。
这次杨院长找俞佳兮倒不是为做媒的事,这之前的半年多时间,看上俞佳兮的新四军于部是越来越多,最后有于部还因为俞佳兮打了一架,事情闹得挺大,最后就连东南局书记项英也被惊动了,把这两个于部狠狠训丨了一顿。
从这之后,来野战医院找杨院长的于部才少了。
这次杨院长找俞佳兮,却是因为俞佳兮在最近这段时间的表现。
俞佳兮人虽然年轻,却是正儿八经的医学硕士,还是留美归来的高材生,当初项副军长可是费了不少口舌才把她留在野战医院,那时新四军才刚刚草创,什么都缺,医生更缺,可以说整个野战医院都是俞佳兮撑起来的。
参加新四军这两年,俞佳兮不知道抢救活了多少新四军官兵。
可是最近的这两天,俞佳兮却屡屡在术中出错,几次险些酿成医疗事故,昨天给一个团长做手术,直到缝合完了之后才发现少了一把镊子,最后不得已,只能再次打开那个倒霉团长的腹腔,把留在他体内的镊子取出来。
因为这事,新四军军长叶挺把杨院长叫去狠狠地训丨斥了一顿。
杨院长回到医院就把俞佳兮叫过来,倒也没有发脾气,只是叮嘱俞佳兮注意身体,不要背负心理负担,然后给俞佳兮放了几天假,杨院长其实是知道俞佳兮为什么会屡屡出错的原因的,一句话,她的精神支柱已经垮掉了。
自从上次杨院长把那个噩耗告诉她后,俞佳兮整个人就垮了。
一直以来,始终有个信念在支撑着俞佳兮,无论局面多困难,无论条件多艰苦,她都坚一直持了下来,因为她始终坚信,有朝一日能够与她的爱人重聚,可上级转来的那封信却彻底断绝了她的念想,她一直等待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刘畅手里拿着一束不知道从哪里采来,也不知道叫什么名的花儿,一路哼着欢快的小曲走进野战医院,正好看到俞佳兮踉踉跄跄,从院长办公室走出来,走到回廊中间时,人便有些不支,扶着墙壁慢慢瘫软下去。
刘畅心疼得快要窒息,赶紧冲上去把俞佳兮搀扶起来。
望着俞佳兮苍白却仍不失精致、俏丽的娇靥,刘畅内心忽然涌起强烈的怜惜感,当即双臂手力,想要将俞佳兮拥入怀抱里,可俞佳兮却很快清醒过来,非常坚决地挣脱开,然后扶着墙壁,一路踉跄着走了。
在俞佳兮身后,刘畅抱着那一束不知名的野花,怅然若失。
战争年代,活着原本就不容易,又何苦对一个已经死去的人眷恋至此?为什么就不能够尝试着,尝试着开始一段新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