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年的竹篓一直在七夏那儿,此时正稳稳地背在了龙桃的背上。
龙桃轻轻地放下竹篓后,示意七夏把里面的物件统统取出。
这里面的所有东西多是易年添置的,而其中当然不会缺少用于疗伤的各式各样的用品。
各类珍贵的药材、精巧的治疗工具等可谓是一应俱全。
七夏拿着东西,龙桃的目光落在了易年身上。
看着正静静地躺在地面上的易年时,没有丝毫迟疑,果断地拿起一旁的剪刀,小心翼翼地开始剪易年身上的衣物。
然而,就在剪开上衣的时候,一幅令人震惊不已的画面赫然呈现在眼前。
原来,易年那件外表已然被鲜血染得猩红刺目的衣裳之下,居然还隐藏着另外一件“衣服”。
但仔细观察之后会发现,这件所谓的“衣服”实际上并非真正意义上的衣物,而是一层坚韧无比的雨布。
这层雨布严严实实地将他的整个身躯紧紧包裹起来,仅仅留出了头部暴露在外。
只是,此刻这层雨布之上同样布满了密密麻麻如同蛛网般交错纵横的裂痕。
而外层衣物上那些触目惊心的鲜血,正是透过这些细微的裂痕渗透而出的。
目睹此景,七夏和龙桃两人仿佛在一瞬间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双双僵硬地伫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只是短短片刻功夫,二人心中便不约而同地猜到了易年用雨布将自己身体严密包裹起来的真实意图。
雨布不仅能够有效地阻挡雨水的渗透,其紧密的材质自然连血水都也无法穿透。
采取这样的措施显然只有一个目的——绝不让外人目睹自身的真实状况。
与人激烈交锋之时,负伤流血实属难以避免之事。
这意味着,当易年毅然决然地闯入戒备森严的皇宫之际,他心中就已然清晰明了。
此次行动过程中或者结束后,自己定然不可能毫发无损地全身而退。
然而,易年这般谨慎行事,所应对的必然是那突如其来的天雷过后可能引发的种种变故。
毫无疑问,他既不愿意,更不允许满朝文武官员察觉到哪怕一丝一毫他身体上的虚弱迹象。
与此同时,七夏与龙桃两人不约而同地产生了相同的感受。
那便是深深的庆幸。
倘若不是他们几个人及时赶到,那么那威力惊人的最后一道天雷,就只能由易年独自一人去硬生生地承受了。
曾经亲身体验过那天雷恐怖威力的龙桃心里再清楚不过,即便易年能凭借强横的实力勉强抵挡住那最后一道天雷,但所遭受的创伤也绝对不容小觑。
万一因强行抵御最后一道天雷而致使伤势急剧恶化,那么之后必定会丧失抵抗那暗中偷袭他之人全力一击的能力。
也就是说,如果几人没有及时现身阻止,那么此时此刻,易年恐怕早就已经命丧黄泉了。
然而,以七夏和龙桃对易年的了解,深知易年绝不是那种鲁莽行事、轻易就将自己的生命白白葬送之人。
因此,莫名而来的天雷以及那突然发动偷袭的家伙,其中必定有一方属于意料之外的情况。
再仔细观察易年所做的各种准备工作,可以推断出,那个搞偷袭的人正是这场变故中的意外因素。
所以易年都算不到的那人,到底是谁?
不过眼下的情形紧迫异常,根本不容许七夏和龙桃过多地思考这些问题。
只见被紧紧包裹着的易年,尽管有着雨布的阻挡,但鲜血依旧源源不断地流淌出来,其出血量之大令人触目惊心。
至于那雨布之内究竟是怎样一幅惨状,两人甚至连想象一下的勇气都丧失殆尽。
但值得庆幸的是,无论是七夏还是龙桃,都绝非性格懦弱之辈。
无需任何言语上的沟通交流,两人几乎在同一瞬间做出了行动。
七夏迅速伸出她那双小巧玉手,轻轻地贴在了易年的眉心处,一缕精纯的元力凝聚于掌心之中。
只要易年稍有异样状况发生,她便能立刻将这股元力传输过去,全力守护住易年的神识,确保最为复杂的脑部不会因为剧烈的疼痛而受损。
与此同时,龙桃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那颗因紧张而剧烈跳动的心稍微平复下来。
紧接着,用那只稳定无比的手紧握住锋利的剪刀,小心翼翼地开始剪断那些捆绑在雨布之上的纤细丝线。
易年此刻的状况实在令人揪心,气息微弱到了极致,仿佛风中残烛一般随时都有可能熄灭。
因此,龙桃根本不敢有丝毫大些的动作,生怕一不小心就会惊扰到那脆弱不堪的生命之弦。
毕竟对于如今的易年来说,哪怕只是一点点轻微的疼痛感觉,都极有可能引发他身体本能的反应。
任何反应对他而言都是一种巨大的消耗,而以他目前的状态,已经再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了。
幸运的是,龙桃曾经跟随易年学习过医术,并且还经历了在晋阳军中的七天试炼。
毫不夸张地说,在那短短七天里,龙桃所处理过的伤口数量甚至超过了许多寻常大夫十几年来处理的总和。
经过那次历练,加上本身实力的提升,一双巧手早已被磨炼得极其稳定。
无论面对多么精细复杂的操作要求,都能够做到稳如泰山、纹丝不动,绝不会出现半点颤抖的情况。
从这一点上来看,龙桃倒真可谓是学到了易年的几分真传。
当然,自然是指处于正常状态下的易年。
只见龙桃神情专注而严肃,她小心翼翼地拿着剪刀,开始轻轻地裁剪着易年身上湿漉漉的雨布。
随着剪刀的移动,雨布逐渐被缓缓剪开,一股浓烈刺鼻的血腥味儿也随之慢慢地飘散了出来。
当易年上半身终于完全裸露在外时,即便是在落北原那等蛮夷之地历练许久的龙桃,眉心也不由自主地紧紧皱了起来。
只因眼前的景象实在触目惊心。
易年的整个上半身呈现出一片骇人的血红色,由于长时间被血水浸泡,皮肤表面甚至都泛起了一层明显的褶皱。
然而,即便是这些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褶皱,却依然无法完全遮掩住上面的龟裂。
只见无数道裂痕如蛛网般遍布于其周身,有的细小如发丝,有的宽阔似沟壑,纵横交错,令人触目惊心。
伴随着雨布揭开,不知包裹了多久的血水,在一瞬间如决堤之洪般汹涌而出,汩汩地流淌而出。
目睹此景,七夏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宛如断了线的珍珠,瞬间夺眶而下。
在这一刻,她的心仿佛被千万把利刃同时刺穿,痛彻心扉。
她多么希望此刻身受重伤之人是自己。
若能由自己代替他去承受这份无尽的痛苦,那该有多好。
此时的七夏满心悔恨,懊悔自己为何不能早些归来。
若是能够提前一点点,哪怕仅仅只是提早一天回到这里,也许易年便不至于遭受到这般惨烈的伤势。
可惜,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此时此刻,再多的自责与懊恼都已于事无补。
七夏唯一能做的,唯有默默祈祷,祈求上苍保佑易年不要出现任何意外情况。
就在这时,龙桃微微抬起头,望了一眼满脸泪痕的七夏,娴熟地从身后放置的药瓶之中取出了一粒鲜艳如血的红色丹药。
轻声嘱咐七夏将这颗丹药放入水中浸泡片刻,待其溶解后再慢慢地喂给易年服下。
交代完毕,龙桃便转过身去,继续专心致志地处理起来。
当最后一块雨布也被轻轻揭去时,易年整个人看上去就好似静静地躺在一片猩红的血泊中央,周围弥漫着浓烈刺鼻的血腥气息。
令人作呕的污血源源不断地从伤口处涌出,顺着地板那细微的缝隙缓缓流淌开来,犹如一条条暗红色的毒蛇,向着房间的各个角落蜿蜒爬行。
整个场面看上去阴森恐怖、诡异至极,让人不寒而栗。
龙桃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自己有些紊乱的呼吸,然后小心翼翼地凑近易年,开始全神贯注地检查他的身体状况。
毕竟不清楚具体伤势如何,就无法对症下药展开有效的治疗。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一旁焦急等待的七夏感觉每一刻都如此般漫长。
紧紧握着拳头,指甲几乎嵌入掌心。
终于,在经历了仿佛无尽的煎熬之后,七夏终于听到了龙桃那如释重负的声音:
“外伤和内伤都有,不过表面看起来虽然很惨,但实际情况没有我们看见得这么糟,先把骨折的地方接上,再处理一下外伤应该就没什么大碍了…”
说完,转过头看向七夏,接着说道:
“药已经喂完了吧?喂完了就过来帮我一下…”
话音未落,只见龙桃动作利落地将手中的工具递向七夏。
七夏毫不犹豫地点头应道,迅速伸手接过工具。
此刻,她的双手竟然出乎意料地稳定,没有丝毫颤抖。
因为她心里清楚,如果在这个关键时刻慌乱失措,不仅救不了易年,反而可能会害了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