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总算是平静了下来,接过秋叶递过来的参茶喝了一口,刚刚这番怒火惹的她太阳穴隐隐发疼。
韩蕊平静的走到了宁二公子面前,冷声问道:“不知二公子到底是怎么想的?谋逆是大罪你在刑部如鱼得水,想来应当是知道的?却偏偏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宁二公子这一次没笑,他痴痴的深深的看了韩蕊一眼,仿佛在透过她看别人,脸上的表情渐渐哀伤起来。
“四公主死的时候一定很痛苦吧?”
他没头没脑的说了这么一句话,韩蕊便全部都明白了。
不光她明白太后和皇上也明白。
“为了她赌上整个家族所有的亲人,值得吗?”
他若是不作死,前途一片光明,你家至少还可以兴旺三代。
两行清泪从他的脸颊上滚落下来,他嘴唇颤抖,哆哆嗦嗦:“值不值得对我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终于可以去见她了。”
刚刚醒过来的宁相刚好将这句话听到耳朵里差点没又气晕了过去,他撑着一口心气儿冲到儿子面前,一巴掌甩过去。
“逆子,为了一个女人,你竟要父亲母亲和兄弟姐妹为你陪葬。”
这一巴掌一下子将他打翻在地上,他咬着牙又跪了回去,流着泪笑道:“父亲心中只有宁家,何尝真正有过感情?我若是平庸无能,父亲又怎会这般的耗费心思?”
一句句质问直戳宁相的心,他伸出手要再次掌掴儿子,可噗嗤一声。
宁二公子竟自尽了,锋利的匕首插进心窝,他还在笑,笑得十分绝望。
汉王世子满脸震惊,他没有赴死的勇气,至少现在没有。
朝堂上一片哗然,宁二公子当场自尽,宁相老泪纵横,抱着儿子的尸首放声痛哭。
“汉王不思图报圣恩,竟率众谋反,罪大恶极,汉王择日处斩,阖府下狱,女子为奴 念及燕鸣有悔过之心故从轻发落,削爵流放巴蜀,终生不得踏入京城一步。”
太后声音利落,汉王世子瘫软在地上,很快有人上前将二人拖了出去。
江州城,城墙上此刻已经换了旗子,凌忻顺利的夺下了江州城,伤亡十分小,甚至还俘虏了近两万人。
大多数人还在睡梦中,衣裳都没穿好,刀就架在了脖子上。
吴邛扶着凌忻处理伤口,他的后背一条伤口又长由深,然而剪开上衣,他后背全是伤痕,深浅不一,颜色不一的疤痕遍布整个后背,就像是一条条丑陋的蜈蚣趴在上面。
吴邛小心的给他撒上了金疮药,又给他包扎好,再重新找了件不知道是谁的衣裳给他穿上。
常山带着信进来:“京城的消息。”
凌忻深呼吸了一口气,“立刻写军报送到京城,北燕人吃了这个暗亏,只怕是不肯善罢甘休,江州的情况依然严峻,让王绥带人修缮城墙。”
“是。”
一夜的混战,赢得好像十分的轻松,可只有他知道这一夜的艰险,他抱着必须成功的信念来的,身边的暗卫又损失了好几个。
将军府之前他住过的房间一团乱,住在里面的人已经随皇甫坚不知去处。
“密切注意北燕人的动向。”
他连连下了几道命令,这才伏案小憩。
昭阳宫里,太后还没有从宁二公子勾结汉王的震惊里回过神,仿佛自凌晨汉王谋反之后她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苍老了下去。
韩蕊哪里不明白她内心的苦,默默的将宫人都遣了下去,“母后是在为表妹担忧,可表妹素来知书达理,何尝不明白太后的苦心,如今宁二公子不忠不孝,她岂会为这等人难过,实在是不值得。”
她着实没有料到宁二公子竟对燕蓉情根深种,印象里他们二人好像也没有单独说过话。
感情的事情真是不好说。
燕蓉一心看上了辅国公,可偏偏辅国公却不喜欢她,倒是惊才绝艳的宁二公子对她一往情深,可她却无福消受。
她若是知道宁二公子对她的一番深情会不会慢慢的淡却了对辅国公的执念?
这都是个未知数。
太后拍了拍女儿的手,“后宫沉浮,哀家何尝不知道人心难测,只是宁清泉这个人,哀家自始至终那么相信他,委以重任,让他光耀门楣,就是希望将来他待婷儿好些,可他心里竟存着这种大逆不道的念头,怪不得他力谏斩杀汉王,然后又跟汉王暧昧不清,打的竟是这个如意算盘。”
“母后别动气,太医都说了您不能动气的,您瞧,这昭阳宫重新清扫又布置一番,跟以前倒是不一样了。”
她试图转移太后的注意力。
秋叶端了一碗药进来,“太后,该喝药了。”
韩蕊接过来奉到了太后面前:“母后,先服药吧。”
小宫女轻手轻脚的进来禀报说姜家小姐求见。
母女二人对视一眼,到嘴的药也放下了。
太后坐直了身子,“让她进来吧。”
姜婷进门,韩蕊惊讶的看着她,似乎是哪里不一样,以前总是怯懦怕人,后来不怕人了,倒是一团孩子气,如今竟先是稳重了不少。
她端正的走过来恭敬的行礼。
“臣女见过太后,见过长公主殿下。”
太后心疼的眼圈又红了,招手示意她坐到身边来。
“好孩子,快坐过来。”
姜婷依礼坐到了她身边,拉着她的手十分亲热道:“我刚刚才得了消息,太后可受伤了?”
太后摇头,“并不曾受伤。”
“那太后这么伤心,是不是因为我的亲事?”
太后拍拍她的脑袋,“难得你有个可心的人,可惜了。”
“我要的是两情相悦,至少是日久生情,可他不忠不孝,勾结反贼,怎堪良配?太后不必忧心,我并不难过。”
可她的眼圈分明泛红,定是哭过了的。
“好孩子,你陪着你表姐在宫里多住几日,正好齐小姐也在宫里。”
太后压抑着难受说出了这么一句话,就打发韩蕊和她出来了。
姜婷回首看着昭阳宫气派的屋檐,“为了四公主当真值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