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的声音让迷蒙中的安晨夕觉得有点熟悉,但她迷迷糊糊,又想不起什么来,随着姜澜的话,安晨夕下意识的低喃,“喜欢谁?我喜欢谁?我喜欢靖师叔啊!可他已经不在了……”
她的语气带着茫然,就算是意识不清醒,也能觉察到茫然中有一丝绝望心碎。
闻言,姜澜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有忧有喜,还有揪心。
他忧的是原来这丫头心里的那人真的是“靳师叔”,这丫头连醉酒都念叨着那“靳师叔”,可想对他有多在意,这样的已故之人,最是难打败,他突然觉得他的追妻之路,漫漫而长远。
他喜的是听这丫头之意,那靳师叔已经不在了,一个已经不在的人,也就不可能在蹦跶出来跟他抢他的宝贝丫头了。
而他揪心的是这丫头话语中带的迷茫和心碎,她难过,他心疼她,也觉得难过。
姜澜将安晨夕搂进怀里,“丫头,他不在了,你有我,你试着慢慢敞开心,看看你身边的人,可好?”
“敞开心?”安晨夕喃喃,她的手紧了紧,“他死了,我的心也丢了,不知道丢到什么地方去了……”
她不安,彷徨,让姜澜又是心口一紧,如针扎般泛起了密密麻麻的疼,姜澜轻轻抚摸着她的背脊,安抚她的不安,“别怕,有我在,心丢了,我帮你找回来,找回了你的心,它就是我的,知道吗?”
安晨夕前面无意识的言语,多少刺激到了姜澜,以至于连安抚的话语,姜澜都不可抑制的带上了几分霸道,安晨夕朦朦胧胧的听着,迷离着眼看他,似懂非懂的模样。
姜澜的手抚上她的眼角,“乖,睡吧,别想他了,要想也只能想我!”
他的语气带了几分蛊惑人心的味道,让迷茫中的安晨夕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然后安晨夕当真闭上了眼睛,再度睡了过去。
姜澜就这么搂着安晨夕,靠在床头,他专注的看着她的脸,目光浓稠如夜色。
好一会儿,待到安晨夕睡熟后,姜澜这才轻缓将手臂从安晨夕脖颈间抽出,又放下枕头,将安晨夕的身子放平,彼时,安晨夕已经松开了拉住他的手,姜澜拿起毛巾,又进了浴室,清洗了毛巾,出浴室,姜澜继续做刚才没做完的工作。
上次安晨夕被妖兽重伤,昏迷中暴露了相貌后,让安晨夕引起了警惕,所以,虽然安晨夕用幻术遮掩了她的女性特征,但为了安全起见,安晨夕还是束了胸,就算是安晨夕将胸口裹得严实,掩盖了玲珑曲线,但毕竟面对的是自己心爱的人,姜澜强压着心中的悸动,忍得很辛苦,没一会儿,姜澜就已经满头大汗。
擦完后,收起湿毛巾,姜澜替安晨夕盖好被子,这才进浴室洗澡。
……
姜澜并不知道姜父姜母已经来了姜宅,哗哗的水声以及卧室里面极好的隔音掩盖了屋外本就不大的声响,彼时,赵姨正在姜澜的房间里收拾弄脏的衣服和床单等物,姜父姜母到了姜宅,蹑手蹑脚的摸上楼,本想听听墙角,不想,姜澜房间的门大大开着,往里一瞧,却是赵姨在里面忙碌,夫妻两对望了一眼,面面相觑。
赵姨重新铺好床单,收拾好后,正准备抱着脏衣物离开,转身之际,却见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的姜父姜母,赵姨惊了一下,“太太,先生,你们这是……”
“小澜呢?这是怎么回事?”姜母看了眼赵姨手上的脏衣服,问道。
“好像是少爷带回的少年吐了,少爷换房间休息了,我来清理一下房间。”赵姨如实回道。
“少年?那少年长什么样?”
“我也没看到那少年长什么样,只是听老杨说少爷带了一个少年回来,看样子那少年醉的不轻呢,吐了不少,床单,地上,少爷衣服都是……”赵姨絮絮叨叨的说道。
“小澜换到哪个房间休息了?”
“我来的时候,少爷和那少年已经没在房间了。”
姜母“嗯”了一声,“你赶紧收拾收拾去休息吧。”
待到赵姨离开,姜母在屋里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有用的痕迹,然后拉着姜父出了房间,挨个房间寻找姜澜的踪迹。
一直找到走廊端头的客房,姜母先贴着门听了听,隐约听到房间里有那么一点动静,姜母冲姜父比划了一个手势,手落在门把手上,轻轻一拧。
门没锁,开了,姜母先探头往里瞧了瞧,这才听清刚才在门口隐约听到的小动静是浴室传来的水声。
“在洗澡!完事了?”姜母小声嘀咕了一句。
蹑手蹑脚的走进屋,姜母举目,这才发现床上果然躺了一个人,因为安晨夕背对着姜母两人,姜母看不清她相貌,但姜母看着那一头利落的短发,原本期待的心情一时换成了疑问。
姜母回身,拉了一把还站在门口的姜父,“你倒是进来看看,好像还真是一个少年!”
对于自己妻子堂而皇之的进屋偷窥,姜父很是无奈,被姜母这么一拽,他也被拉进了房间,目光落到床上,姜父微微拧了拧眉。
“这是怎么回事?那丫头呢?这少年是谁?”边说,姜母边靠近床边。
绕过床尾,姜母来到另一边,终于看清了安晨夕的相貌,只是这一看,姜母愣住。
“怎么了?”见姜母面上惊愣,姜父问道。
“这孩子模样生得真好!”姜母指着安晨夕一脸惊艳道,姜母看着安晨夕细细的打量,看着看着,姜母突然觉得安晨夕的脸给她一种熟悉感,她盯着安晨夕的脸,若有所思道,“老姜,我怎么瞧着这孩子的长相有点眼熟呢!”
这时,床上的安晨夕随意翻了一个身,将脸转向了外面,姜父恰好看清了安晨夕的长相。
这一看,姜父也一愣,须臾,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姜父眉头拧得更深。
见姜父的反应,姜母道,“老姜,你是不是也觉得这孩子看上去有点眼熟?”
姜父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面上露出思量。
“你有没有觉得,他有点像……”姜母话没说完,浴室的门突然打开了。
姜母姜父的注意力都在床上的安晨夕身上,倒是没注意到浴室里的水声已停。
此刻,姜澜站在浴室门口,看着擅入房间正专心致志打量并讨论着安晨夕的父母,有些无语,还有一些淡淡的恼,“爸,妈,你们怎么来了?”
“你这孩子,我们怎么就不能来了?”姜母瞪了姜澜一眼,见姜澜只围了一根浴巾,姜母上上下下仔细的打量自己的儿子,顿觉,自己儿子这身材这颜值,当真是没得挑。
见自己的母亲目光灼灼还带了些自豪的看着自己,姜澜更加无语了,“妈!你看什么呢!你老公在这儿,你盯着别的男人看,好意思嘛你!”
“你这死孩子!瞎说什么!你妈我看你怎么了!小的时候,你这么大一丁点,还是我天天给你洗澡呢,你身上哪儿我没看过!三岁的时候,你还粘着我要我抱着睡觉呢……”
姜澜扶额,“爸,管管你媳妇,没羞没躁!”
姜父虎着脸,“去把衣服穿上!”
姜澜挑了挑眉,没说什么,出客房,穿衣服去了。
穿好衣服回来,姜澜发现自己的父母还在盯着安晨夕研究,顿觉无奈,研究外星人呢?看了这么久也没见看出一朵花来!
姜澜心中腹诽,嘴上说道,“你们不好好过你们的夫妻生活,大半夜跑这儿来干什么?”
姜父握拳咳嗽了一声,面上有点不自在,这死小子,说话越来越口无遮拦了!
姜母也脸上红了红,“你这死孩子,又开始胡说八道!”
“这是怎么回事?”姜父指着床上睡的正香的安晨夕问道。
“什么怎么回事?不就你们看到的这么回事!”姜澜风轻云淡的说道。
“哪能是这么回事!你带走的不是一姑娘,怎么变成一少年了?这少年什么来历?”姜母急切的问,虽然刚才进房间时,姜母见自家儿子在洗澡,生出了一些遐想,不过在见到床上的人确确实实是一个少年时,姜母心中的遐想消失的一干二净,同时还有点失望,原本以为今晚儿子能开荤,结果不想儿子带回来的是一个少年,同是雄性,能干什么,虽然现如今社会上也有不少同性恋,但自家儿子,姜母还是很了解的,那可是直得不能再直的直男,断没有搞同性恋的可能,姑娘变少年,心中的期望落空,姜母觉得有点受打击。
听了姜母的话,姜澜心中一凝,“谁告诉你们,我带走了一姑娘?”
见姜澜面色不对,姜母又道,“不是姑娘?你带走的不是一个叫安晨夕的小姑娘?”
闻言,姜澜心里咯噔一下,心想,莫非这丫头的身份曝光了?
不对!那种情况下,连陆子璇兄妹都没发现异常,若是这丫头身份曝光,不可能陆氏兄妹没反应,可为什么自己的父母知道自己带回来的是那丫头,如今她明明是男孩扮相!
思绪一动,姜澜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这丫头现在的相貌除了他,还有浩子也知道,今晚浩子也在场,难不成是浩子那大嘴巴跟父母说了什么?
“是不是浩子跟你们说了什么?”姜澜问。
“他能跟我们说什么!”姜母撇看脸,有些心虚。
见此,姜澜更加笃定心中猜想,“妈,这事很重要,你老实告诉我,浩子是不是把晨夕的事都告诉你们了?”
见姜澜收起了懒散之意,脸上严肃,姜父也觉察到了不对,自己的儿子不可能平白无故的紧张这事,能让儿子都认定为重要的,那么此事必定非同小可,当即,原本不想出卖吴浩,但此刻似乎不出卖不行,姜父果断开口道,“的确是小吴跟我们说的……”
姜父将吴浩告诉他们的关于安晨夕的消息一五一十的说给了姜澜。
闻言,姜澜这才松了口气,还好吴浩那小子还有点分寸,没有说出这丫头女扮男装的事,只说了他带着这丫头离开,父母知道他带回了晨夕,很自然的便以为他带回来的是一个姑娘,却不想看到一个少年,这才问起了原由。
不过父母今晚过来,倒是给他提了个醒,回头得好好给吴浩上一课,本以为那小子应该有分寸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不想转眼就将这丫头的事抖给了自己的父母,现如今,父母虽然知道他喜欢这丫头的事,也从吴浩口中了解到了一些他跟这丫头的事,但总归还不知道这丫头有一层女扮男装的身份,思前想后,姜澜决定还是对父母隐瞒下安晨夕女扮男装的事,免得他们深究太多,倒不是他对自己的父母心存戒心,毕竟涉及到这丫头的身份,他已经答应了华老等人替这丫头隐瞒,自然不能食言。
而且,根据他所得到的消息,也知道有不少人在打探这丫头的消息和来历,拜师典礼后,这丫头可是处在风尖浪口上,除了无极宗的人盯着她,还有风影门等门派,还有当初重伤这丫头的魔修,也下落不明,虎视眈眈的人太多,敌在暗,这丫头在明,他倒是想将这丫头纳入羽翼之下,不过他也知道,这丫头从来不是菟丝花,她坚韧顽强,一个倔强得连阎王爷都刚抗争的丫头,又怎么可能甘于躲在人后,他愿意陪她披荆斩棘,会在她受伤的时候护她在怀中,然后看着她似野草肆意疯长强大,看她展翅翱翔,为了这丫头能更好的大展拳脚,也为了她的安危,他也主张暂时让这丫头多一重身份,另外,这丫头的事也决不能再从吴浩口中抖出去。
当下,为避免父母再问起今晚的事,先把这事揭过,免得他们再揪着他带走宝贝丫头的事不放,觉察到异样,一番思绪过的很快,姜澜对自己的父母道,“晨夕我已经送回丹宗了,这少年喝醉了,倒在路边没人管,我见他年纪不大,怕他出事,就把他带回来了。”
对于姜澜的解释,姜母觉得有点不对,但一时半会儿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只半信半疑的看着姜澜。
还是姜父反应快,发现了不对劲之处在哪里,自家儿子虽然做事随性,但也没随性到随随便便在路边捡一个喝醉的少年回家吧,这事怎么看怎么不靠谱呢!
“你会半夜发善心做这样的好事?”姜父怀疑的看着姜澜道。
“我可是根正苗红大好青年,就算您是我爸,也不能质疑我的行善行为!”姜澜一本正经的说道。
“我儿子品行端正,怎么就不能做好事!”护犊子的姜母立马转了风向,怼姜父。
姜父看了眼护犊子心切的妻子,顿觉无语。
“对了,儿子,我觉得这少年有点眼熟,你是在哪儿捡到他的?”姜母好奇问道。
“路边。”顿了顿,姜澜反问道,“妈,你觉得他哪儿眼熟?”
“这孩子长得有点像我以前的一个老朋友。”姜母思量着说道。
“您哪位老朋友?”姜澜追问。
“怀珏阿姨你还记得吗?”
“怀珏阿姨?”姜澜微微思量了一下,依稀记得母亲的好友里面似乎的确有这么一个人,不过这位怀珏阿姨只在他小的时候出现过,后来就没什么消息,所以姜澜对她也没什么印象。
“我跟你怀珏阿姨是一个文工团的,跟怀珏也很聊得来,那会儿感情可好了……”姜母一时怀念着说道。
姜澜看了眼床上的安晨夕,道,“妈,你说她长得像怀珏阿姨?”
姜母也将目光落在安晨夕身上,又仔细的看了一番,道,“跟怀珏年轻的时候有七八分像,不过怀珏看上去更温婉一些,这孩子比怀珏多了几分英气和明艳。”
姜澜若有所思,须臾,又问道,“你跟怀珏阿姨还有联系吗?”
“唉!说来怀珏也是命苦,当年她情感受挫,去了国外,一去就是十几年,后来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下,我在国外碰到了她,跟她有了联系,结果没过多久,就得知她得了乳腺癌,怀珏今年年初,就走了!”姜母叹了口气,有些伤感的说道,眼睛也有些泛红。
闻言,姜澜眉头蹙了蹙,怀珏阿姨死了?!
见自己的母亲有些伤感,原本还想问点事,顾及母亲的情绪,姜澜终是没问。
姜父见自己妻子面有伤色,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有些心疼的低声安慰道,“好了好了!不说这些。”
姜母点了点头,指腹抹了抹眼角的泪珠,稳了稳情绪,姜母是个性情中人,情绪一向是来的快去的也快,须臾,姜母想起自己来姜宅的目的,对姜澜问起了安晨夕,“来,小澜,跟妈说说,你跟那叫晨夕的姑娘是怎么回事?”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看上她了,在追她。”
“追到手没?那姑娘答应了吗?她对你什么心思?”姜母一连问了几个问题。
她能对他有什么心思,那丫头现在对他压根还没心思!姜母的几个问题无疑戳到了姜澜的痛楚,姜澜有些心塞的回道,“您当追尾呢,那是眨眼就能成的事!哪儿能这么快!”
姜母嫌弃的看了眼自家儿子,“那你倒是加把劲儿啊!就你这硬件条件,现在还没搞定一姑娘,你自个儿也不好好反省反省!”
“反省什么!当初你跟我爸还磨磨唧唧了三五年才成呢!”
“说你呢,不准牵扯你爸妈的感情史!”
“谁乐意吃你们狗粮!”
姜父姜母:“……”
见自己成功转移了父母的注意力,姜澜又开口道,“好了,妈,这么晚了,早点休息。”话落,姜澜出了房间。
姜母打了个哈欠,也的确有些困了,便招呼着姜父也离开了房间。
姜父走在最后,离开时,他又看了眼床上的安晨夕,露出几分思量。
……
次日。
当清晨的眼光洒落进屋里时,安晨夕幽幽睁开了眼。
她用手遮了遮光,坐起身来,抚了抚有些厚重的脑袋,思绪在短暂的空白后,脑袋传来的点点痛感让她不得不回忆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她记得自己是陪怡南师姐去了天宫,然后见怡南师姐心绪不佳,就陪她喝了几杯,之后的事就没了印象。
喝断片的安晨夕的记忆还停留在陪华怡南喝酒那一段,已经完全不记得喝醉后之后发生的事,不过安晨夕心思聪慧,很快便意识到,自己记不清喝酒之后发生的事,极有可能是自己喝醉了。
这个认知让安晨夕忍不住叹了一声,前世她的酒量可是千杯不醉,没想到,重生在这具身体里,这具身体的酒量竟如此差,她记得她并没有喝几杯,居然就没了意识!
看来自己以后要喝酒还得慎重,毕竟宿醉的感觉并不太好。
收了收思绪,安晨夕这才举目打量自己所在的地方,这一看才发现,自己居然在一个陌生的房间,安晨夕蹙了蹙眉,又细细感受了一番自己身上,除了头有些痛,其他并没有特别的感觉,垂头,打量了一眼身上,除了外套不见踪影,她还是昨天那一身男生扮相。
这是哪儿?
她为什么会在这儿?
按理,她跟怡南师姐在一起,喝醉的情况下,也应该是怡南师姐把她带回丹宗,怎么会出现在这样一个陌生的地方?
莫非,怡南师姐也醉了?
或者,是不是在她喝醉之后,发生了什么事?
安晨夕脑中浮现出种种猜测,神识沉入身体,又跟时运沟通了一番,如今时运开了灵智,应该知道她醉酒后发生了什么事。
事实上时运也的确知道,自己的主人一询问,时运便一五一十将安晨夕醉酒后发生的事告诉了她,然而,安晨夕却是越听脸色越不好。
她居然在醉酒的状态下抱了靳云枭!
不仅如此,居然还错将靳云枭当成了靖师叔,说了一直掩藏在心里的话!
安晨夕捂脸,顿时死的心都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