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完脉,安晨夕收了手,看着姜老爷子温声道,“姜爷爷的身体状态很好,不过,姜爷爷,您年纪大了,还是要好生修养,不要劳心劳力,不论是国事,民事,家事,您都不要太操心,国家大事自有能者劳之,太平盛世人民安康,儿孙自有儿孙之福,您要放宽心,好好颐养天年,只要心情放松了,没有思想负担,以姜爷爷您的身体情况,活到一百岁不是问题。”
一席话说得姜老爷子乐开了怀,“这丫头,可真能哄人开心。”
“姜爷爷,我可不是骗你的,我说的是认真的。”
“好好好!丫头,承你吉言,我就努力的活到一百岁,也好抱曾孙,哈哈哈!”说着,姜老爷子还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安晨夕。
看的安晨夕忍不住脸上一红,她兀然想到眼前的老者是姜澜的爷爷,而如今她跟姜澜那暧昧的关系,安晨夕羞窘得想捂脸。
见安晨夕有些羞涩的低下了头,姜老爷子心里嘿了一声,心想,毕竟是小丫头,脸皮子还真薄。
倒是华老觉察到了安晨夕的不自在,赶紧出言解围道,“我家丫头还是个孩子呢,脸皮又薄,老先生,您可别取笑她!”
说着,华老让安晨夕坐回了原位。
安晨夕暗暗松了口气,乖乖的回到华老身边,坐定。
华老毕竟还是心疼自己小徒弟的,怕小徒弟尴尬,便将话题转开了。
然而,华老稳住了姜老爷子,但一直侯在一边早就蠢蠢欲动的姜母却是有些坐不住,一向矜持高贵的姜母突然自来熟的隔着一张桌子的距离,找安晨夕聊起天来。
“夕夕啊!你多大了?”姜母脸上带着雍容得体的笑,但眼睛却笑得有些眯了起来。
“虚岁18。”安晨夕老老实实的回道。
“虚岁18,那周岁就是17咯,哎呀!小姑娘忒年轻了,花儿一样的年纪啊!”姜母笑得更欢了,不过心里却将自己的儿子臭骂了一顿,死小子,人小姑娘还没成年呢,也敢惦记着,这丧心病狂的德性像谁呢!
想着,姜母看着安晨夕,笑得有点愧疚了。
虽然觉得自家儿子惦记着一个还没成年的小姑娘有些祸害人了,不过转念又一想,老牛还喜欢吃嫩草呢,何况自家儿子不是老牛,正是一大好青年,要财有财,要貌有貌,要势有势,唯一美中不足不过是比小姑娘年长了八九岁而已,现在那些小孩十三四岁就早恋呢,小姑娘虽然还没有成年,但17岁的年纪,也懂一些男女感情了,为了不让小姑娘吃亏,等小姑娘成年了,再让儿子……嘿嘿嘿!
这么自我做着思想工作,姜母便将那一丁点的羞愧丢到爪哇国去了。
安晨夕可不知道此刻姜母丰富的内心活动,只是觉得姜母先是笑得有点羞愧牵强,后又笑得有点诡异,一时心里有些狐疑。
要说还是姜父对自己的妻子了解,在看了妻子丰富的面部表情后,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夕夕啊,听你口音不像北方人,你家乡是哪里的?”这时,姜母已经抛开了杂念,再度跟安晨夕唠起嗑来。
“我是C城人。”安晨夕如实说道。
“C城啊!山清水秀,人杰地灵,好地方啊!”姜母张口便赞道。
安晨夕浅浅的笑了笑,不知道怎么接话。
“你父母也是C城人吗?”姜母又语气亲和的问。
安晨夕点头,一时心里有点奇怪,心想,姜伯母好像很乐于打听别人家的事啊,当初她以西晨的身份出现在姜宅时,好像姜伯母也是这么和蔼可亲的询问她的家庭情况。
不过当时她是西晨,是以孤儿的身份来讲述自己的背景,但现在她是安晨夕,虽然姜家人并不知道她有两重身份,但作为安晨夕来说,当着自己师父的面,向姜家人隐瞒这具身体的背景,便有些不妥了。
“小夕是C城人,她父母当然也是C城人。”姜父忍不住插嘴道。
姜母嗔了姜父一眼,悄悄看了眼跟华老相谈甚欢的姜老爷子,凑近姜父,压低声音道,“我跟我儿媳妇唠嗑呢,要你多嘴!”
姜父再次抽了抽嘴角,八字还么一撇呢,瞧这儿媳妇叫的!
“夕夕是在C城长大的?”
安晨夕继续点头笑。
“家里有弟弟妹妹哥哥姐姐吗?”
“同父同母的没有。”顿了顿,因为不确定姜母哥哥姐姐弟弟妹妹的范畴,安晨夕索性又加了一句,“有堂哥堂姐,还有堂弟堂妹,还有三个表姐,两个表哥,一个表弟。”
“独生女啊!独生女好!”好在哪里,姜母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觉得跟未来儿媳妇唠嗑,就应该顺着说什么都好。
“父母是干什么工作的啊?”姜母又问。
安晨夕掩了掩眸,问到这里,安晨夕觉得有点难以启齿,但见姜母期待的看着她,她抿了抿唇,“我父亲……”
“安丫头的父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失踪了,她母亲从事服务行业。”华老及时接话道,避免了安晨夕的难堪。
安晨夕感激的看了眼自己的师父,华老这一番话已经说的很委婉了,将安晨夕父亲的抛妻弃女说成失踪,将安晨夕母亲上不了台面的职业说成服务行业。
显然姜家人都没明白服务行业的深意,不过在听到说安晨夕的父亲在她小时候就失踪的消息后,俱是一愣,继而姜老爷子和姜母看向安晨夕的目光多了些怜惜,姜父看安晨夕的眼神也柔和了一些。
这时,姜母避开了谈论安晨夕失踪的父亲,追问起安晨夕母亲的情况,“夕夕的母亲从事什么服务行业?”
此言一出,华老顿时有些尴尬,有些不知该从何说起,姜老爷子和姜父姜母都觉察到了华老的迟疑,顿时面面相觑。
安晨夕知道自己的师父及时开口,是为了给自己解围,但打心眼里来说,安晨夕并不打算对姜家人隐瞒背景事实,她知道,自己的师父是心疼她,才不愿揭开以往的伤疤。
不过,那些伤疤已经随着真正的安晨夕魂魄归天而落幕,如今,这具身体由她来接手,既然曾经能坦然的跟华老坦白这具身体父母的情况,如今同样能跟姜家人坦白。
何况,说到底,廖淑芬也好,还是那位失踪的父亲也好,对她这个异世之魂来说,不过是两个陌生人,他们曾经的决定和选择,她没有参与,也与她无关,她只管接受这具身体之后的事,所以,这具身体的背景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这一番思绪从心间闪过,安晨夕镇定的抬起头,一脸泰然的看着姜老爷子和姜父姜母,缓缓开口道,“我母亲从事的是***工作,通俗来说,就是所谓的小姐。”
话音落,屋里一阵寂静。
姜母目瞪口呆的看着安晨夕,不知是在惊讶安晨夕的母亲居然从事的是这么令人不耻的工作,还是在震惊安晨夕居然这么大方的说出了事实。
而姜父则微微蹙了蹙眉头,不过面上不见轻视,也不见不喜。
见姜家人虽然惊讶,却没有露出不好的反应,华老放下心来,叹息了一声。
一直老实坐在安晨夕身边的翟五爷听了安晨夕的话,也暗抽了一口气,看向安晨夕带着几分不可思议,这算是今天男神,哦,不,女神给他的第二个冲击了,男神变女神,女神的母亲还是个妓!世界好玄幻!
独独姜老爷子一派老成持重,没有太多惊讶,仿佛听到的不过是什么寻常事一般,须臾,只听姜老爷子语重心长的说道,“丫头啊,人生在世,出生和父母是没办法选择的,不论父母曾经如何,从事什么职业,那都是他们的选择,与你无关,只要你自己端正了心态,没人会看低你,若是谁敢因此看低你,你告诉爷爷,爷爷给你出气!”
安晨夕没想到姜老爷子会对她说这样一番话,这多少让她有点意外,毕竟姜家那样的世家,应该很注重门第和涵养,而这具身体的母亲,却是那般令人不耻的职业。
不得不说,姜老爷子的宽容和大度让安晨夕对他多了几分敬重,安晨夕真诚而感激的看着姜老爷子,“谢谢姜爷爷,我没有怪他们,诚如姜爷爷所言,那都是他们的选择,我是他们的女儿,但也只是比其他人多了一个女儿的名义。”
闻言,姜老爷子看安晨夕的眼神更满意了,眉目更加和善,点头道,“丫头能这么想就对了。”
而彼时,姜母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触碰到了聊天雷区,面上有些讪讪,求助的看向姜父,姜父无言,给了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翟五爷神色怔怔,又开始琢磨起安晨夕语出惊人的第二个令他震惊的消息。
华老见姜老爷子这么说,再看姜老爷子面上不似敷衍作伪,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原本,华老就有些担心姜家人不能接受安晨夕那样的家庭背景,所以,此前在姜家人三番五次旁敲侧击的打听安晨夕的来历时,华老都巧妙的避开了谈论,倒是不想安晨夕自己坦白了出来,这多少让华老有点担心,就怕自己的小徒弟难堪受了委屈
毕竟姜家那样的门第,家风甚严,又注重涵养德行,就怕因为安晨夕的背景,而看低了她,好在姜家人都是开明的人,在安晨夕家庭背景这件事上,表现了极大的宽容。
“唉!”华老幽幽叹了口气,接话道,“说起来,安丫头那母亲也不是个称职的,安丫头这个乖巧的孩子,竟也忍心把她丢在学校不闻不问,你们是没瞧见,那会儿我刚遇上安丫头的时候,这丫头瘦得只剩下皮包骨,严重的营养不良,却懂事乖巧得让人心疼……”
说着,华老忍不住一阵心酸,“就这样,那当妈的还打算让安丫头出去打工挣学费,甚至威胁安丫头挣不了学费就辍学,像什么话!”
“还有这样的事!”姜母顿时惊道,“怎么有这么当妈的!”
姜老爷子听后也是大怒,直杵着拐杖大骂“混账”。
姜父又拧起了眉头,眼里有一闪而过的不满。
连不在状态的翟五爷陡然听到这件事,都立马回了神,很是愤慨的在安晨夕耳边嘀咕道“妓女多薄情”云云。
相比于其他人的愤慨不满,安晨夕倒是反应镇定。
在华老和姜老爷子的带领下,几人义愤填膺的对安晨夕的母亲廖淑芬一番声讨批评,尽管当事人并没有在场,但这并不影响几人对其行为的不满和愤慨。
安晨夕安静的坐在一旁,并没有参与讨论,事实上,以她的身份,声讨这具身体的母亲似乎也不妥,索性便沉默待之。
好一会儿后,还是华老转移了话题。
之后姜母又对安晨夕问了一些生活上的事,比如在哪里上学,跟同学相处怎么样,生活上有没有什么需要,最近在忙什么,听说她小小年纪就已经在丹宗挂牌了医师而且就诊的病人还络绎不绝,对此又是一番赞叹年少有为云云。
直到姜父提醒姜老爷子,跟一个老同志约好了,晚点还要看京剧,姜老爷子姜父姜母这才跟华老和安晨夕告别。
华老和安晨夕外加一个打酱油的翟五爷一起将姜老爷子姜父姜母送上那辆一直等候在丹宗里的领导专用的红旗专车,看着车子驶出丹宗后,安晨夕这才暗暗松了口气,带上小跟班翟五爷和华老返回了驾鹤轩。
……
车里很安静,姜老爷子三人上车后,一时间谁都没说话,姜母搅了搅手指,看了看姜老爷子,又看了看姜父,目光投过去时,恰好跟姜父对个正着。
见姜老爷子闭目养神,面上却严肃,姜母冲姜父使了个眼色,姜父明白妻子又准备让他打头阵了,有些无奈,默默的将头转开,看向了窗外。
姜母气鼓鼓的瞪了姜父一眼,用眼神控诉。
就算闭着眼,姜老爷子也知道自己的儿媳正在跟儿子打眼官司,姜老爷子哼了哼,道,“想问什么就问,扭扭捏捏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