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淑芬带着安晨夕已经在门口看了好一会儿了,要说安晨夕对廖家人和冯家人都没什么印象,而且这具身体本身对两家的亲戚也没什么印象,毕竟几岁的时候就随着廖淑芬搬出小村子了,所以见里面的人闹哄哄的吵着,也没怎么在意。
倒是廖淑芬见到廖家老两口和冯家人吃了一惊,一时不明白怎么今天这么巧,都聚在一起了?
待到村干部压了场,说了话,双方渐渐不那么大声争吵后,廖淑芬才带着安晨夕进了屋。
两人这一进去,立马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还仅剩的那点声音也渐渐熄了,一时间,屋里寂静了起来。
待到廖淑芬反应过来,看着一屋子的人蹙眉,脸上十分不好看,这么多年在外面摸爬滚打,再笨的榆木疙瘩也能开窍,何况,她的职业,让她周旋在不同的男人之间,没点小心机,她早就没生意了。
所以,廖淑芬早就不是以往那个唯唯诺诺任人宰割的小妇人,她已经练就了一身阴奉阳违扒高踩低的本事。
再加上现如今已经脱离了冯家,所以也不用看冯家人的脸色,廖淑芬昂起头,努力摆出几分傲气,轻蔑的扫视了一眼冯家人,然后朝着廖家老两口走去。
“爸,妈,你们怎么来了?”廖淑芬问。
廖母也没想到今天会是这般场面,一时有些坐立不安,只不停的给廖淑芬使眼色,同时拉着廖淑芬坐到她旁边。
廖父冷哼了一声,“这么大的事,你也不知道给家里说一声,我们不来,难不成还等着看你被外人欺负?
淑芬啊,不是当爹的说你,就算当年的事不好看,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过去了就过去了,咱们谁也不计较了,打断骨头连着筋,一家人终究是一家人。
你这些年在外面不容易,当爹的也知道,明里不说,背地里还是心疼的,你这孩子倔,当爹的知道当年的事,你心里有心结,放不开,这些年,爹也抹不开颜面。
但你终归是我女儿,你也不想想,你妈私底下救济你,没我的主意,她那些钱打哪儿来,今个儿冯家人还不要脸,想着吞了你母女两的搬迁费,我这当爹的说什么也不能再让自己的闺女受委屈……”
廖父一来就打情感牌,掷地有声,声情并茂,面上也是无奈气愤又辛酸,一番不带喘气的长篇大论,把他这些年的莫可奈何,以及对女儿的关心惦记,和对冯家人的仇恨表现得淋淋尽致。
廖淑芬听着,神情悲恸,心里却不以为然,只暗道,这么些年,自己父亲那演戏的功夫渐长啊!瞧这说的有鼻子有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多疼爱她这个女儿呢!再说,妈给的救济,那还不是背着爸偷偷存的私房钱,当她傻子不知道呢!
廖母本就是个没主意的,听廖父这么说,一时也是悲从中来,忍不住开始抹眼泪。
廖母情绪一来,本来还想做做样子的廖淑芬见了,心绪也有些不稳了,想到这些年在外面受的罪,当即也开始抹眼泪。
廖母廖淑芬一抹眼泪,廖父说的更加声情并茂情感充沛了。
冯家人见此,面面相觑,虽是没有出声,不过脸上却带着讥讽。
安晨夕懒洋洋的看着,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这廖家三口,除了一直没什么主见的廖母,廖父和廖淑芬都是戏精吧!
安晨夕也没把自己当成戏里的人,本来就是这具身体遗留下来的糟心事,安晨夕压根不想理会,索性就冷眼呆在一旁,看一堆人演戏闹腾。
廖家三口人又闹腾了一会儿,村干部觉得已经浪费了不少时间了,也有些坐不住,便出了声,总结大意就是这里是办事的地方,有什么委屈心结回家去解,不要在这里影响办公。
村干部这一出声,廖家人也不好再耽误,事情这才转到正道上。
廖淑芬抹了一把眼泪,正了正声,道,“周叔,我今天来为的就是领搬迁费,早听说了要本人签字才能领,还有我家丫头的那份,人我带来了,也一并领了吧。”
那村干部周叔点头,连声说了两遍“知道”,又道,“银行卡办了吗?”
“什么银行卡?”
“这边汇款都是把钱汇入农村商业银行,你要是没有这个银行的卡,用你本人的身份证先去办一张,再过来办理手续,把卡号留下,确认了金额,签了字,到时开发商这边直接把钱汇入银行卡里……”周叔解释道。
周叔解释的也清楚,廖淑芬听了也明白,只不过没想到领钱还得办一张农村商业银行的银行卡,廖淑芬觉得有点麻烦,不过看了眼坐在对面的冯家人和廖父,廖淑芬一时多了个心眼。
那笔钱也不少,何况那丫头的一份,那丫头名下还有一个土房,两人的搬迁费加土房拆迁费算下来也有几十万了,这么大一笔钱,廖淑芬也不想冯家人和自己的父亲惦记着。
想了想,廖淑芬还是觉得另外找时间来悄悄领了要安心一些,遂,便开口对周叔道,“周叔,我没办农村商业银行的卡,要不等我办理了银行卡再来走手续签字?”
周叔点头,刚要说“可以”,这时,坐在一边的冯家人开口了。
开口的是冯家二嫂,只见她冷笑了一声,“哟呵!还真想着领我冯家的钱呢,也不看看你什么东西!告诉你,廖淑芬,你户口能留在村里,全仰仗我冯家的光,要不是我们冯家给你留了情面,你户口早该搬迁了,哪儿还有这笔搬迁费,你现在已经不是我们冯家的人,赶紧把你的户口迁走,这笔户口搬迁费也别想了,那是沾我冯家光得来的,本来就是我冯家的,哪轮得到你来领!”
听罢,廖淑芬怒火中烧,腾的站了起来,破口大骂道,“我呸!我看你们冯家人的脸都长屁股上了,说这些昧良心的话也不怕全家死绝!我廖淑芬的户口从我生下来就在村里,什么时候是沾了你冯家的光才留在这的,想吞我搬迁费啊,没门!我廖淑芬现在可不是好欺负的!”
廖父闻言也是气得不轻,当即也附和着廖淑芬大骂,“你们冯家一大家子人怎的都这么没脸没皮,我家好好的一个闺女嫁到冯家,被你们冯家人压榨欺凌不说,我家闺女身怀六甲,日子最难熬的时候还被你们家那个负心汉无凭无故的抛弃,这事十几年了还没算清呢,今个儿你们还好意思说我闺女户口的事!”
廖母见廖父帮腔吵架,一时不安踌躇没了主意,只忐忑的看着,没吭声。
见廖父帮腔,冯家其他人也坐不住了,冯家三姐也骂骂咧咧的站了出来,“廖老头,我们冯家可没亏待廖淑芬,廖淑芬嫁到冯家,我们冯家好吃好喝的供着,吃穿一点没亏待她,结果她怎么着,还为些鸡毛蒜皮的事一天到晚跟我们家老幺吵,我们家老幺一向老实本分,哪能架得住她这么闹,你们还有脸提我们家老幺离家出走的事,如果不是廖淑芬泼妇一样的性子,我们家老幺至于受不住,离家出走嘛,这事你们还好意思提……”
冯家三姐刚说到这儿,紧接着冯家四姐哭丧一样嚎起来,“可怜我们老幺哟!这些年也不知道在外面过的什么日子,都是这泼妇女人害得,我们家这是造的什么孽哟,娶进门这么个扫把星,当年娶这扫把星彩礼钱没少给哟!这扫把星当年嫁给我们老幺就没安好心,故意气走了我们老幺,现在还倒打一耙,没天理哟!”
冯家四姐一嚎叫,冯家人其他人也叽叽喳喳的闹了起来,廖父也不是个省心的主儿,当即又开始大骂,廖淑芬也骂,一时间,屋子里又闹腾起来,搞得村干部和开发商的负责人员再度一脸头疼。
现场除了安晨夕一脸冷漠的看着,便只剩廖母踌躇不安的坐着,没办法插嘴吱声。
闹腾了好一会儿,两家人吵着吵着越扯越远,安晨夕对冯家人没什么印象,在这具身体的记忆里,对那位名义上的外公也没什么好记忆,所以,听了没一会儿,安晨夕就有点不耐烦。
吵架期间,冯家人牵扯到了安晨夕,而廖淑芬一直是不想提及安晨夕的,毕竟是留了心眼,就怕冯家人拿安晨夕名下的土房说事,再者,她自己的搬迁费冯家人都惦记着,何况那死丫头的。
廖淑芬几次想把话岔开,都没成功,最后廖家人和冯家人又围绕安晨夕的户口以及她名下的土房,当年冯家奶奶对安晨夕多心疼,冯家人待安晨夕不薄,乃至她到底该是冯家人还是廖家人等等问题,展开了一番激烈的争吵。
争吵时,冯家人和廖家人似乎都不关心安晨夕这个当事人的想法,也没过问她的意见,只脸红脖子粗的相护埋怨诅咒着,安晨夕从头到尾都没吭声,表现得极为冷漠淡然。
如此闹哄哄的又吵了一个多小时,眼看冯家人廖家人占据了整个屋子,其他办事的人也没办法进来办事,村干部只能继续站出来阻止了双方吵架,让双方私下协议了再来。
有冯家人在场,还有一个见钱眼开的廖父,廖淑芬本来就没打算今天把事办了,便爽快的应承下来,一边骂骂咧咧的出了屋子。
廖父心中也计较着回头悄悄待女儿过来办理,也出了屋子,但冯家人不乐意了,追着廖父和廖淑芬到屋外,又是一通吵闹,最后双方还拉扯厮打起来。
廖家这边也就三口人,冯家人多势众,廖家哪里是对手,没一会儿,廖淑芬脸上就被抓出了几道血印子,廖淑芬气得不轻,廖父见势不对,则想着溜走,廖母早就吓得哭哭啼啼。
安晨夕看着混乱的局面有些头疼,就两家人吵闹这一会儿功夫,周围就已经围了很多看戏的人群,对闹腾的廖家人和冯家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本来廖淑芬还想今天不跟冯家人计较,但双方动起手来,而且她还处于弱势,又想到以前在冯家受得气,一时也有些气不过了,一脚踹开还抓着她头发的冯家二嫂,又见安晨夕从头到尾冷眼旁观,顿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死丫头,白养了你十几年,看着你妈被人打,也不知道来帮忙!”廖淑芬尖声叫道,怒气腾腾。
“小英呐,归根到底,你是我们冯家的子孙,可不能吃里扒外,这些年你的经历三姑都听说了,这泼妇对你不好,今天三姑替你出气,你站一边去,你是冯家的人,这女人把我们冯家的子孙拐骗到外面吃苦受罪,我们冯家今天就来再算算这笔账。”小英是安晨夕的小名,冯家三姐气势汹汹的说着,又朝着廖淑芬抓了过去。
当年明明是冯家人强行赶出了廖淑芬和安晨夕,今天见冯家三姐这一番颠倒黑白的话,廖家人气得眼红,连懦弱的廖母都忍不住骂了起来,廖父本想溜走,这种情况也要争一口气,一边骂,一边再度加入了战斗。
廖淑芬已经气得失去了理智,发疯了一样摆脱了纠缠的冯家二嫂和冯家三姐,也不知道怎么摸索到了一块砖头,当即就拿起来,恶狠狠的朝着冯家三姐脑门砸下去。
亏得冯家三姐还算利索,避了开去,那砖头就砸在了冯家三姐肩膀上,痛的冯家三姐又是一痛哇哇大叫。
矛盾升级,村干部听见声响,早就出来了,怕出人命,村干部赶紧让现场看热闹的围观群众将双方拉开,头疼的只能给派出所打电话,让派出所的人出面调解。
派出所就在旁边,没一会儿就有民警来了,民警一来,先是一番警告,然后才劝解。
民警出场,冯家人和廖家人还是要顾忌几分的,虽然没有动手,但嘴上依然不肯吃亏,双方还你一句我一句的争吵着。
当冯家人再次提到安晨夕是冯家的子孙,而安晨夕所得的搬迁费和土房拆迁费应该属于冯家时,廖淑芬再也忍不住,说出了一个天大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