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帝看着台阶下的尸体,呼出一口气,大步走回到勤政阁,回到御座坐下。
他又看了一眼康保从明福手中接过的托盘,气得牙槽紧咬,脸颊凹陷。
在东宫直接对太子殿下下毒?
这行为,大胆到令人诧异,又令人气愤。
明福还跪在御座下,一言不敢发,恭敬地等候元帝下令。
“你们有没有查到这小圆子是什么人?”
“圣上,这个小圆子是四年前到华沐苑当差的,太子殿下移居东宫后,就将原来华沐苑伺候的奴才都带过去了。”明福没有说是否查到小圆子的身份,只是说了小圆子会在东宫伺候的缘由。
四年前?
华沐苑伺候?
元帝的眼神如针一样,刺向跪在地上的明福。
可是,明福只是低头跪伏在地上,恍如对元帝的盯视毫无知觉。
楚昭恒,是对自己这个父皇不满?
“圣上,太子殿下受伤,又牵动了寒疾,每日都要喝下两碗药。小圆子是趁着今日煎药的药童不备,在药罐中下药的。凑巧被路过的看到,才拿下的。殿下怕往日喝下的药有问题,正在让太医检查,才让奴才送这些东西过来。”
明福没听到元帝说话,还是跪伏着,继续说道。
他的话,解释了楚昭恒为何没有亲自来到元帝面前,也解释了太子正担忧中毒一事,还没有余力来查小圆子的事。而一句“怕往日喝下的药有问题”,牵动了元帝的心。
“朕知道了,你回东宫去伺候吧。告诉太子,这事事关重大,朕会给他个说法的。”
“奴才遵旨。”明福重重磕了几个头,弓着身子,倒退着退出了勤政阁。
元帝看着明福慢慢退下,转向康保,“叫人去查查,这小圆子是怎么回事吧。”
其实,不用查,他也能猜得出了。
四年前,宫务还在柳贵妃掌管之下。
柳贵妃的性子,往华沐苑安插个人,或者要暗杀楚昭恒,都是她那性子能做得出来的。
当年楚昭恒落水,明里暗里的线索,都指向了柳贵妃,但是,自己还是把那事给压下了。
这女人,是还不知收敛吗?
“把这个药瓶子,叫人拿去给太医正,让他看看,里面的是什么东西。这两件事,朕要尽快知道。”
“奴才遵旨。”康保端着托盘,到外面叫过两个小太监,让他们把这瓶子拿去太医院,交给太医正去。自己又让人去查了小圆子入宫前后的事。
若是有心要查,这些事,自然都瞒不住。元帝才看了三本奏折的功夫,康保就回来了。
“查得如何了?”
“圣上,太医正说,那药瓶里的药,好像是缠绵之毒。只是这毒已经几十年没出来过了,太医正说,太医们根据典籍和当年的记档,对照着查验,觉得有八成把握。”
缠绵之毒,属于皇家密档。
太医们知道,这毒的配方,甚至现成的毒药,搞不好皇家内库里还藏着呢。
所以,太医正话虽然没说死,只说是八成把握,但是,其实,已经算很肯定了。
元帝听了这消息,还是面无表情,继续问道:“那那个小圆子呢?”
“那个奴才进宫后,跟着贵妃娘娘身边的安禄做过一段日子。后来,因为犯了错,被贵妃娘娘赶出栩宁殿了,太子殿下那里要人时,这奴才,就被派去华沐苑做杂役了。”
康保正说着,勤政阁外忽然传来通禀声。
元帝看了康保一眼,康保连忙跑出去,“什么事?”
却看到游天方正站在勤政阁外,一脸着急。
这大理寺卿也来凑什么热闹啊?
康保不敢耽搁,躬身向门内,大声禀报道,“圣上,是大理寺卿游大人求见圣上。”
过了片刻,元帝的声音传来,“让他进来。”
游天方感觉勤政阁内外的气氛有些凝重,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他也不敢多打听,只是跪下磕头后,取出了袖中的画像,“启禀圣上,臣奉命捉拿刺杀太子殿下的刺客。拿着画影图形追查后,一共查出七个与画像中男子身形相仿之人。这七人里,有三人世居京城,是坐小买卖的人。还有两人,是外地来京的,臣让人查了这两人的官凭路引,又让人去两人户籍的府衙……”
“朕不要听你这些废话,你直接说,有嫌疑的是哪两人,是何身份!”
元帝没有耐心再听游天方说查案的过程,冷冷地打断他的话,让他直接说出结论来。
“是,剩下的身形相仿的人,是三殿下身边伺候的李贵,和二殿下身边的侍卫长……这两人,臣去两位殿下府上查验时,李贵说了当日自己跟在三殿下身边伺候。二殿下身边的侍卫长……臣未能谈话。”
游天方这话,说得很痛苦,几乎是一字一字吐出来的。说出这种话,他等于同时得罪了二三两位皇子。
可是,想到昨日颜宁一身男装,和颜烈两人,在他府门外拦住了他。
“游大人,实在失礼了。原本晚辈不该打扰大人的。”
“颜姑娘想对下官指教什么?”
“听说游大人在游家,有些无奈的牵挂?”
这话,让游天方心中一紧。
“游大人,您查到什么,就该照实向皇姑父禀告哦。我太子哥哥养好伤后,我姑母心情就会好了。我姑母心情好了,就想找各家的老夫人聊聊呢,我常听母亲说,为人母的,总是挂念孩子,这些夫人们,跟我姑母肯定能聊得起来。”
“对了,游大人,我听说有些人家,庶子要是出息了,生母还是要受苦。我姑母要是知道了,肯定会体恤那些生母的。”
颜宁这番话,没头没脑,却在游天方心里,投下了一块巨石,掀起万丈波涛。
他表面上还是镇定地说“下官不敢不尽力”的话,双手,却激动的在官袖下有些发抖。
游天方,是游家的庶子,因为学业出色,被记在嫡母名下。也因此,他得到的一切,都是游家的,他为母亲挣下诰命,这诰命,也只能落在他嫡母头上。
他的生母,在嫡母面前,有时,甚至不如游家一个体面的丫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