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救援玉阳关的各路大军,合起来不下四十万,如今,只回来了十万不到,玉阳关的北城外,埋下了多少枯骨。
此时站在此处的将士们,心中都有些感慨。
大军的军阵前方,颜明德带着一班将军们站立着。其中夏仲天的身上带伤,手上还包着纱布。
京城文武百官们,早就在北城外恭迎圣驾了。
楚昭恒看到颜明德等人,下马将缰绳交给侍卫后,快走几步,来到了军阵前。
叶辅国带着朝臣们跪下行礼,楚昭恒说了免礼后,安国公抢先几步走到了楚昭恒身边。
楚谟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往后退了两步,让开个地方。
楚昭恒几步匆匆走到颜明德面前,上下打量了几眼,看颜明德除了脸上有赶路的风霜之色,其他没什么伤痕后,放心了。
颜明德躬身行礼,“参加圣上!臣等甲胄在身,万望圣上恕罪。”
楚昭恒一把扶住了颜明德,“舅舅不用多礼。”
大家都知道颜明德是当今天子的舅舅,但是,眼看太子如此礼待尊崇,大家还是意外了一下。毕竟,楚昭恒自从京郊一役拿下济安伯等人后,展现了前所未有的铁腕和雷厉风行,下旨将有关人等下狱,命令礼部一切从简准备登基大典,登基后第一道圣旨就是增援玉阳关。
安国公看到楚昭恒对颜明德温和有礼的样子,心中一寒,他抬头,目光在颜明德身后的那些将领中搜寻,很快,就看到了自己的长子李敬。
李敬接触到自己父亲的目光后,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颜明德转身,从身后的亲兵手中接过了一个木盒,“圣上,玉阳关一战,臣等幸不辱命,北燕国主首级在此。”说完,他低头双手上举。
这就是颜宁冒死砍杀的北燕国主首级?楚昭恒低头,看了招福接过的木盒,打开看了一眼。
这人头保持的不错,天气严寒,倒是没有腐烂。北燕国主的脸上,那不可置信的神色都还能看出。
楚昭恒恨不得将这人头丢出去喂狗,可是,他是天子,已经不能任性行事了。
北燕国主死后,北燕太子和五皇子先后领兵回到国都。五皇子指责北燕太子勾结大楚杀害父王,北燕太子说五皇子临阵脱逃,留在后方驻守的四皇子则坚不让两人入城。
三人吵闹缠斗,北燕太子苏力红手上兵将最多,硬是率兵攻破国都,将四皇子打跑了,又血洗了五皇子府,四皇子和五皇子各自带人逃离。
北燕国内,苏力红虽然坐上了国主之位,可是四皇子和五皇子不肃清,国内就是四分五裂。
苏力红为了搏个孝顺的美名,向大楚求和时,要求拿回北燕国主首级。
大楚国内,也需要休养生息,楚昭恒自然答应了。
现在,看着北燕国主首级,他也只好看了一眼,让招福拿下去妥善保管着,等北燕来使后交给他们带回。
待招福下去后,楚昭恒退后几步,躬身向颜明德等将士们行了一礼,“诸位为国征战,辛苦了!朕多谢诸位将士们浴血奋战!”
天子一礼,谁人敢生受?
颜明德等人不顾甲胄在身,连忙跪下还礼。他们身后的士兵们,也都跟着跪了下来,有些人想到埋骨异乡的兄弟们,红了眼睛,甚至,有人低声地啜泣哽咽了。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可一场征战,更多的却是再回不来的壮士。
“为国杀敌,是臣等本分。”颜明德站起后,颤声说道,“臣等愿为圣上,誓死杀敌报国!”
“誓死杀敌报国!”身后军阵中,传来阵阵呐喊。
呐喊声渐渐低下去时,军阵中,忽然又传来一声呼喊,“誓死跟随颜将军!”
这一声,在安静的旷野中,格外响亮。
有兵士们听到这一声喊,涌起的热血还在沸腾,不由也跟着喊了起来。
颜明德只觉得心中一寒,转身挥手,军阵中立时鸦雀无声。
安国公站在楚昭恒身后,看不到天子的脸色,但想必不会太好看。看大家都没说话,他上前一步,笑着说,“颜大将军真是令出如山啊,将士们对您真是忠心耿耿。”
“安国公过奖了!”颜明德不是善于言辞之人,说了一句后也不再说话。
楚谟走上前来,“伯父辛苦了。”又转头对安国公说道,“军中要令行禁止,将士们要是对领军的将军不忠心,那这支军队才真没法带了。”
他说着抬眼在军阵中张望了几眼,“安国公,怎么不见大公子啊?我带兵到玉阳关救援时,还多亏您家大公子就守在南城门,我一敲门他就开了,不然我还真不能及时赶上战场呢。”
有些和安国公不对付的朝臣们,听到这话,忍不住就低笑出声了。
楚世子这话粗听没什么,细细一想,可就太刻薄了。
玉阳关北城外,颜宁等将士们正在和北燕浴血奋战,安国公的大公子李敬不在沙场杀敌,跑到玉阳关的南城门做什么?
楚谟一敲城门,李敬就立即打开城门了,还就站在城门口,这不是等于说,李敬正带人时刻准备逃命吗?
安国公听到那些低笑声,老脸有些挂不住,哼了一声,“楚世子真爱玩笑,犬子也是听令行事。”
邓宇就站在军阵前,他听到军阵中传来的那声喊,想了想位置,应该就是京郊南营那帮人所站之处,转头看李敬正低着头。
他和颜明德是生死兄弟,听了楚谟的话,哈哈大笑着说道,“还多亏李副将守在南城门开门,不然楚世子您要没这么快进城来救援,我们就全得死在北城外了。对了,李副将,我听说您当日自愿守城,是不是神机妙算,知道楚世子会来,等在那开门啊?”
这下,不止是朝臣这边低笑,颜明德身后的武将群中,也有人笑了。武人们可没文官含蓄,要笑就是开口哈哈大笑。
楚昭恒偏头看了安国公一眼,那一眼里,寒意如冰,安国公只觉心中一颤,不敢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