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总管深吸一口气,带着益安来到侧面的一个小屋前。
益安疑惑发问,“为何公主不安排在正殿住,而是在这个侧边的小屋?”
冯总管回头一笑,对益安做出一个请的手势,“公主的确在屋内,益安大人进去就能见到公主了,请。”
益安怀着一种说不上来的奇怪感觉,轻敲了两下门后推门进去。
屋里没有声音,往里一拐,地上两张大大的白布盖在地上。
一瞬间,益安就明白了白布下面盖着的是什么,可为何会有两个,为何在这个屋子里?
“冯总管!”
冯总管硬着头皮进来,实在是再也装不下去了,扑通一声跪在益安身后。
“我们昨日经过边境那座山的时候,经过悬崖路,公主和左丘公子的车上,那拉车的马酒突然同时受了惊,马车一翻,将两个人都摔下了山崖……”
冯总管跪着边说边哭,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这路您来的时候也一定是走过了的,益大人,您应该知道那段路有多险……小的知道益国公府在朝中的分量……可这件事确实小的们也无能为力,还请大人回京之后,也能帮小的们在陛下面前说上几句,实在是那路……真不是小的们服侍不周呀!”
益安已经听不进去冯总管在身后呜呜咽咽的话,只觉得五雷轰顶,如同天塌地陷一般。
怎么可能?兰兰,兰兰就这么离开他了?
益安颤抖着靠近地上的两个尸体,伸出手想要揭下来白布,不亲眼看到,他是不会相信的。
益安伸出手,手在空中不自觉地颤抖,如同筛糠。
好不容易靠近,益安用尽全力握住白布的顶端,此刻他下意识地停住了呼吸,颤抖的手努力控制着,一点一点向下揭开白布。
先露出来的,是一段女子发髻。
就是这个。
益安只觉得一瞬间仿佛天旋地转,胸口憋闷地疼痛,似乎有一股巨大的无形力量在阻止他继续向下。
冯总管见状冲过来,按住益安颤抖的手。
“益大人,别看了……就算小的求您!”
“滚!”
益安双目赤红,也不知道突然哪里来的力气,便将冯总管一把抡到了地上。
下一刻,益安紧闭双眼,用力一扯,将这块白布全部扯落。
深吸一口气,鼓足了勇气,益安缓缓睁开眼,映入眼中的却突然是一张血肉模糊的脸。
看不清面容,辨不出五官,只剩一团模糊的血肉。
益安手中握着的白布滑落,整个人向后踉跄几下,跌坐在了地上。
益安嘴唇发白,忍不住的颤动,带着上下牙一起打颤,“怎么会这样……”
冯总管好不容易爬起来,也不顾身上疼不疼伤不伤,连滚带爬地过来,立刻将白布扯过来重新盖上。
“公主和左丘公子同时跌下了山崖,那悬崖实在太高了,崖壁上还有很多碎石树枝伸出来……两个人身上脸上,都已经是……”
冯总管又立刻去扶益安,“益大人,小的知道你对公主的情谊,可是眼下如此,无力回天呀……还请大人节哀,小的扶大人去休息。”
“怎么会这样……”
益安口中重复地喃喃,目光依旧落已经被白布盖住的人脸上,只是眼神涣散,整个人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
“益大人,咱们先起来!”
冯总管觉得再这么下去肯定要出事,半爬起来,夹住益安的两只胳膊使了吃奶的劲往上拽,想将他整个人拽起来。
益安被冯总管半拖半拽地拉起来,似乎恢复了几分清明,刚站定,便整个人向前扑去,扑向地上的尸体。
“兰兰!”
一声嘶喊仿佛震天裂地一般,浓浓的悲怆一瞬间爆发而出。
“我不信!兰兰没死!”
冯总管大惊失色,若是扑上去再损坏了公主的遗体,他就是有十颗脑袋也不够两边的皇帝砍的。
冯总管一咬牙,冒死在益安身前一挡,结果益安整个人真的被弹了回去,再次向后倒在了原处。
冯总管又是一吓,赶紧上前查看益安,益国公府他也一样得罪不起呀。
探过鼻息和脉搏后才堪堪松了口气,还好,只是暂时昏迷,想来是真的因为太难过了。
回想起刚才的那一声喊,冯总管再次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从未听过那样的喊声,撕心裂肺已经不足以形容,仿佛那一声就能令山河崩坏,因为那浓重的悲愤之力。
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后,冯总管从怀里掏出帕子,擦干自己额头上的汗,而后又将地上的东西重新归置好。
做完这一切后,他才朝着门外喊人。
“来人!益大人晕倒了,抬益大人去别屋,叫随队御医!”
益安仿佛做了一个很长的噩梦。
梦里,他明明抱着兰兰,可下一秒兰兰却凭空从他怀里消失。
再抬头,便是一个血肉模糊,看不清模样的兰兰站在他面前。
益安吓得连连后退两步。
这个血肉模糊、看不清本来面容的兰兰却开口在和他说话。
“益安哥哥,你为什么不认得我了?我们相识十余载,你连是不是我都认不出来了吗?”
益安说不出话,只是下意识的,盯着这个兰兰,一直摇头,一直摇头。
“益安哥哥,你为什么不来救我?为什么不来找我?为什么要留我一个人……”
没说一句话,这个血肉模糊的兰兰嘴角便会有血跟着淌出来。
明明是极为恐怖的场景,益安却觉得心中的某种强烈要冲破的冲动远远大于他此刻应有的恐惧。
那似乎更像是一种召唤,某种心底的意识突然在告诉他,今天看到的人不是兰兰,兰兰没有死,更不会死,兰兰现在而是在某处地方等着他,等着他去找到她……
益安猛然惊醒,口中大叫着,“兰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