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妃在储秀宫中听到这消息抚掌大笑,“好哇,皇上不愧是皇上,杀人还得先诛心。”
松红小心在一旁看着荣妃的表情变换。
上一秒她还在因为没能扳倒荣华宫,还有贵妃怀孕的事破口大骂,下一秒听到陛下要给益大人赐婚的消息又喜上眉梢起来。
“咱们的贵妃娘娘知道了吗?”
“应该还没有,皇上单独对何寿下的圣旨,是咱们宫里的人才打听来的。”
荣妃幸灾乐祸的模样,笑得头上的步摇钗子乱晃,撞在一起叮咚乱响。
这个曾经高贵不可一世的宁国公主,如今凤凰落架还能占住了表哥陛下的人和心,她要将她扔到泥里踩上千脚万脚,看她痛不欲生。
先是择人,再是三书六聘的嫁娶流程,一套走下来怎么也得大半年。
大半年水滴石穿的工夫,最是磨人,能让人痛不欲生到绝望。
“那就派人去知会一声,宫里有事怎么能瞒着贵妃呢。”
“是。”
荣华宫里,贺兰兰靠在床上半躺半坐着,端着药碗,手里的勺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撩着汤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如今吃药是为了安胎,可是她又早早备好了打胎药。
贺兰兰忍不住想,如果那天她穿着嫁衣是顺顺利利嫁进了益国公府,如今又会是什么光景?
她和益安哥哥一定是恩爱夫妻、举案齐眉,她有了身孕两个人也一定都会很高兴。也许此刻益安哥哥会趴在她的肚子上,想要听一听孩子的心跳。
贺兰兰看着手里的药,还没入口,此刻便已经觉得满嘴苦涩。
“公主,不好了!”
欢萍从屋外急冲冲地跑进来,停在贺兰兰床前大口喘着粗气。
“奴婢听人说,皇上要给益安公子赐婚,已经下旨要在京中贵女里挑选了!”
砰的一声,贺兰兰手里的碗掉到地上,里面褐色的汤药洒了一地。
心口一阵抽搐的感觉,缓了好一会才开口。
“益国公府那边……怎么样了?”
欢萍意识到自己冲动了,上去将碗捡起来,放缓语气小心道:“还不知道,但这毕竟是圣旨……”
贺兰兰动作快于意识地点头,口中喃喃:“这不能怪他。”
是她有负益安哥哥在先,她也不能要求益安哥哥这辈子终身不娶的为她耗着,这样对益安哥哥也是不公平。
“若是能有一个知书达理的姑娘在他身边照顾他,我也,我也会开心的……”
贺兰兰强忍着胸口的窒息感和痛感,颤抖着嘴唇说出这句话。
“公主您别这样,”欢萍紧紧握着贺兰兰的手,心疼不已,“您要是心里难受就说出来,别憋坏了自己。”
贺兰兰强行挤出一个微笑,挤得眼眶里含着的泪都落了下来,但依旧在笑。
“不能说出来,也不能不开心,如今荣华宫里都是左丘黎的人,若是让他知道了,我会害了益安哥哥。”
贺兰兰深呼吸几口,试图吐出胸口的窒痛。
悄无声息间,左丘黎突然站到了贺兰兰床前。贺兰兰和欢萍甚至没有听到左丘黎走进来时的脚步声。
贺兰兰赶紧抹了一把眼泪,“刚才扯到伤口了,有些疼。”
左丘黎坐到床边,轻轻扒开贺兰兰衣领,一眼便看到她肩头的绷带上并无血迹。
贺兰兰有些心虚地躲闪着眼神。
左丘黎看了一眼收回手,淡淡道:“应该是快长好了。”
贺兰兰见左丘黎神色,似乎是有话想说,便支开欢萍,“去给陛下拿点茶水糕点。”
见欢萍离开,左丘黎悠悠开口:“朕有一件事要告知贵妃,朕已经挑中了京中礼部侍郎孙大人的独女孙凝雁,打算赐婚给益国公家的益安公子,贵妃觉得这桩婚事如何?”
虽然方才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可是再次从左丘黎口中清清楚楚地听到的这一刻,贺兰兰觉得胸口好像压了一块大石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孙凝雁她是认得的,书香世家的女儿,才貌俱佳,与益安哥哥也年岁相仿,这么看起来似乎的确是郎才女貌的一对佳人。
“好,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贺兰兰强忍着颤音说出这几个字,没吐出一个字仿佛都有人在她心上扎了一刀,扎得她痛不欲生。
左丘黎眯着眼睛,仔细观察贺兰兰没说一个字的反应。
她的嘴唇有微微颤抖,手也紧紧地攥着身边的被褥,指节都发了白。
左丘黎继续缓缓道:“朕已经下令,在年前先为益家和孙家办一场定亲宴。”
贺兰兰抬眸,不敢相信。
三书六礼,三媒六聘,最快要一年时间才能办完,可现在离过年只有一个月了,左丘黎便要催着两家办定亲宴。
见贺兰兰神色,左丘黎嘴角微微勾起,才道出今日的真实目的。
“如今这场婚事是朕赐的,定亲宴朕不能亲自去也定要派人去,夫妻一体,思来想去,贵妃是在合适不过的人选了,”左丘黎盯着贺兰兰,眼神沉沉的,“自从朕纳你为妃入后宫,朝野上下始终有些流言蜚语,贵妃若是愿意替朕去一趟,为益孙两家道喜,自然解了这一直以来的流言,也就解了朕心头的一桩心事。”
左丘黎从来不按常理出牌,贺兰兰已经不知该作何反应。
要她带着贺礼,去在益安哥哥和别的女子的定亲宴上恭喜他?贺兰兰想都不敢想。
原来只以为左丘黎是刀光血海中拼出来的,可如今看来,左丘黎不仅会杀人,更会诛心。
这么长时间了,她先是把自己这个前朝公主纳进后宫,又把益安哥哥这个国公公子放在前朝委以重任安抚人心。
左丘黎没有杀他们,可是他所做的这一切,却让她和益安哥哥两个人饱受折磨苦痛,比死更加难受。
见贺兰兰愣神,左丘黎坐到床脚,掀开被子一角,露出贺兰兰仍被脚环拴着的一只脚。
这个两个月都不曾从贺兰兰脚腕上摘下来的脚环,似乎光泽感更胜从前。
左丘黎轻轻抚摸上贺兰兰的脚腕,拨弄着这个金闪闪的铁圈。
他似是无意一般地轻声开口,“若是要去益国公府,倒是得先摘了这脚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