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兰在沼泽中拼命挣扎,就在她觉得精疲力尽、头脑混沌已经想要放弃的时候,突然一股清泉从天而降,洒在她身上。
她意识瞬间清醒,身下的沼泽和身上的淤泥瞬间被泉水冲净大半。
贺兰兰抬头望着黑漆漆的天,没过多久又是一阵雨从天降,彻底将她浑身洗了个干净。
望见远处一个亮起的光点,手脚轻快的贺兰兰向着那光源处拼命奔跑,直到她觉得自己已经扑进光明中……
荣华宫寝殿里,贺兰兰在迷蒙中轻轻睁开双眼。
左丘黎十分惊喜,“兰兰,你醒了!”
听到有人喊她“兰兰”,贺兰兰下意识便觉得是益安哥哥在身边,立刻向声音的方向扭头。
左丘黎略带期待的面庞映入眼中,贺兰兰眼里的一半迷离一半喜悦瞬间消散,转而是下意识的恐慌。
看到贺兰兰眼中转瞬的变化,左丘黎心中一宕,隐隐失落。
贺兰兰在意识清醒的一瞬控制住自己,没有表露出心里的嫌恶。
“陛下……”
贺兰兰开口,手伸向自己的小腹,摸到的是意料之中的一片平坦。
半真半假的,泪水瞬间蓄满了眼眶,看着左丘黎的一双眼睛泪意盈盈。
贺兰兰没有嚎啕大哭,而是压着声音低声啜泣,每一声落在左丘黎心上,都像是细密的鞭子。
“朕已经赐死了松红,废荣氏为庶人。”
贺兰兰也没料到,以左丘黎多疑的性格,这次竟然处置的会如此痛快。
她声音一顿,反应过来后又接着小声缓慢啜泣。
都说失去孩子是对一个母亲最残忍的事情,左丘黎不知该如何安慰贺兰兰,只沉默地坐在床边,看着她。
贺兰兰想起从怀孕初期的毫无感觉,到后来孩子已经有了明显胎动,越想越觉得她是个如此残忍的人,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
原本半真半假的哭泣,现在成了真的伤心。
这次她用了这样的手段,让荣妃和松红陪着她的孩子一起去了,可是以后呢?
荣妃没了,左丘黎后宫只剩她一人。
只要还一直在左丘黎身边,她就会有再怀孕的可能,如果再有了一个左丘黎的孩子,她是不是也还要再亲手送走孩子?
左丘黎面对贺兰兰的伤心,第一次觉得手足无措。
回想起来,从前贺兰兰的每次伤心,他不是冷眼旁观,就是在她伤口上继续撒盐,今日他想要安慰安慰她,反而不知该如何做了。
“贵妃你,身子虚弱,好好休息吧。”
左丘黎起身,逃也似的离开寝殿。
推门见到门口站着的三人,左丘黎面孔又冷了下来。
欢萍和刘忠儿各自后退两步,何寿则跟上左丘黎,快步离开。
左丘黎一出殿门,欢萍立刻冲进殿里,到贺兰兰身边。
“公主,已经走了。”
见贺兰兰依旧泪流不止,欢萍明白了,公主不是在给皇帝做戏,她自己心里也是真的因为这个没了的孩子难过。
虽然松红死了,荣妃废了,可公主也是九死一生,靠着胡御医的医术才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但也彻底伤了身子。
欢萍强压着自己的情绪宽慰贺兰兰:“公主您别难过了,您现在身子虚弱,胡御医嘱咐要坐个小月子,不好哭的。”
贺兰兰渐渐收住了哭声,心底却觉得一片苍凉。
到现在,她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阿盟有永州,有刘居正等人的保驾护航,离了皇宫也已经不再需要她了。益安哥哥也不该为了她蹉跎一辈子,孙家姑娘是个极好的人。
如今只剩下她自己了。
感觉到手心传来的温热,贺兰兰转头,见欢萍正握着她的手。
还有欢萍。
“欢萍,”贺兰兰开口,声音虚弱,嗓子也有些哭哑了,“我记得你曾说,你在宫外还有一个兄长。”
欢萍下意识点头,接着又拼命摇头,“欢萍绝不会离开公主,公主在哪欢萍就在哪!”
贺兰兰惨淡一笑,“你忘了欢萍,我早就不是公主了,我是秦国公的女儿。”
欢萍终于忍不住,哭着摇头,“在欢萍心里,您永远都是公主,是从小和欢萍一起长大的公主。”
贺兰兰无声叹息,在她心里,她的父母也永远都是父皇和母后二人,无论自己是否是他们亲生的血脉。
可是不管是宁国公主,还是国公之女,或是宁贵妃,都只是被左丘黎囚在荣华宫里的一只金丝雀罢了。
阿盟出宫筹谋起事,她身首异处只是迟早的事,趁着现在左丘黎对她还有一点愧疚之心,贺兰兰想安排欢萍出宫,离开这座恐怖的牢笼。
欢萍紧紧握住贺兰兰的手,用力的有些颤抖,“欢萍哪都不去,欢萍就要和公主在一起。”
“可阿盟已经离开,我早晚会被左丘黎杀了,你留在我身边……”
欢萍脑中突然浮现出方才公主昏迷,左丘黎一人在屋中给公主喂药的场景,想起他说的那些话。
见欢萍愣神,贺兰兰摇了摇她的手,“怎么了?”
欢萍回过神来,犹豫着说:“也许,皇上不会杀您……”
贺兰兰唇角勾起一抹自嘲。
左丘黎的确喜欢和她欢爱,用手段在她身上折磨得到快感。
一次又一次的靡乱和献媚,交颈之时的刺激愉悦,也的确能让左丘黎心中防线松动几分。可这些跟他好不容易得来的江山比,贺兰兰自认为还没有傻到会天真认为左丘黎会为这些做出让步。
左丘黎他是刀枪血海中拼杀出来的魔鬼,是从无数人尸体上踏着走到今天这一步的人。
大半年多的努力,能够让他放走阿盟,贺兰兰认为她已经是占了天时地利人和的天大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