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真的太怯懦了,太犹豫了,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贺兰兰眼中的泪水越蓄越多。
可是她在犹豫什么,这是杀她父母的人,是这近一年来一直在折磨羞辱她的人,是将她从高贵无忧变得千疮百孔的人。
两边的眼泪同时向下滑落,左丘黎愣了一下,以为是自己的一声令兰兰感动之余想到了前尘往事。
左丘黎将贺兰兰脸颊上两边的泪水全部吻去,俯在她耳边低声道:“以后有朕在,朕不会再让你受半点委屈了。”
贺兰兰眼泪流的更凶,残存的清醒意识抱住左丘黎,在他耳边低声道:“臣妾不想在宫里了,想出去散散心。”
“去哪?”
“去江南。”
左丘黎顿了顿,一时没有答话。
贺兰兰双手勾住左丘黎脖颈,看着他柔柔道:“陛下陪我去江南可好,读书上诗句,小桥流水人家,可是这辈子还没能有幸看上一眼。”
看着贺兰兰雾蒙蒙的双眼,左丘黎下意识伸出手,将她脸上未干的泪痕轻轻抹去。
只片刻,左丘黎便做了决定,“好,朕带你去南巡。”
南巡是历朝历代惯有的成例,正好也可以借着南巡的机会,收服江南民心,进一步巩固对江南地区的统治。
还有一点,贺兰兰便是在江南出生的,也许带她去江南,找到她当年出生时的切实证据,能更进一步让她断了对贺兰氏的眷顾念想,在心中接受秦国公为亲生父母。
虽然他登基才刚一年,有些奢靡享乐的嫌疑,但……
左丘黎重新将贺兰兰拥进怀里,抱着她翻了个身,两人的上下便瞬间颠倒。
“朕答应陪你去江南散心,那你是否也应该对朕有所回报了?”
左丘黎难得的眼角眉梢的沾了笑意,从前他即便偶尔有浅笑,那笑也是只在嘴角,从不上眉眼。
贺兰兰看愣了一瞬,他从没见过这样真正笑的左丘黎。在她印象中和记忆里,左丘黎的眼中平日只有冷酷阴鸷,到了床第间,便只剩下浓浓的带着征服欲的火焰,这样的发自心底的笑,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左丘黎挪动了下头,想让自己更舒服地枕到枕头上。
突然觉得头下似乎有一块并不那么柔软,左丘黎有些疑惑,下意识想伸手去够一够。
贺兰兰见状,立刻抬身坐下去,抓住左丘黎的手,放到自己身上。
左丘黎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只看向眼前在他身上醉情沉沦模样的兰兰。
他愿意放下过去曾经的一切,只用心拥抱现在和以后的他们二人。只有他和贺兰兰两个人的以后。
第二天早上左丘黎离开后,贺兰兰依旧赤裸着身子躺在床上,从枕下缓缓抽出了那把昨夜怎么努力最后都没有抽出来的短刀。
望着刀柄上闪烁的寒光,贺兰兰愣了神。手起刀落,也许今早就已经是两个世界了。
但好在最后,她还是让左丘黎答应了去南巡。
欢萍进来,见公主赤裸着身子随意躺在床上,半边锦被落在地面上,春光乍泄,公主手中还握着一把寒光凛凛的短刀。
欢萍扑到床前跪下,迅速将刀从贺兰兰手上抢下来。
“公主!您千万不能想不开呀!”
欢萍将刀扔到一旁,捡起掉落在地上的被子,盖在贺兰兰身上将她紧紧包住。
贺兰兰忽的一笑,看着欢萍,笑出了眼泪。
“左丘黎他同意了,带我一起去南巡。”
欢萍先是一愣,接着反应过来,也情不自禁开始笑。
那日益安公子的话她也都听到了,只要能让公主和左丘黎一起离开皇宫,益安公子就有机会、有办法将她救出去,公主便可以逃离左丘黎的魔爪,有机会和益安公子重新在一起了。
欢萍笑了几声,便觉得不对,眼前的公主仍在笑,眼眸明亮,笑得瘆人。
“公主,”欢萍轻轻推了下贺兰兰,有些担忧,“公主别想了,欢萍服侍你起身吧。”
贺兰兰猛得坐起来,扑到欢萍身上紧紧抱住她,呜呜咽咽哭的像个孩子。
“欢萍,昨晚我本来想用这把刀杀了他的,可是我居然,你知道吗,我居然觉得下不去手,我已经握住了刀,可是最后还是没有杀他。”
欢萍轻拍着贺兰兰的后背,听她哭得如同一个委屈的犯了错的孩子。
“公主做的对,如果公主真的把刀挥下去了,此刻欢萍就已经看不到您了。”欢萍说着,声音也渐渐哽咽。
“可是我没有给父皇和母后报仇,他们会不会怪我。”
贺兰兰抬头,眼神里充满迷茫,像个迷路了的孩子。
欢萍立刻用力摇头,“不会,陛下和娘娘绝不会怪公主,他们疼公主,爱公主,一定希望公主能够好好活下去的!”
贺兰兰的眼中渐渐有了焦距,最后用求证的目光看向欢萍,欢萍目光坚定。
左丘黎要带贵妃南巡的消息一石激起千层浪。
在朝堂之上,左丘黎当众宣布这个决定的时候,群臣一片哗然,反对的声音远远大于赞同,更有部分人是保持了中立的沉默。
益安脸上露出一阵短暂的欣喜和满意。
登基之初便先是选秀又是南巡,劳民伤财,是失臣心、失民心的征兆,左丘黎的每一步,都没有在向着一个正主明君的方向走。
此刻左丘黎面对群臣反对更是意志坚定、毫不动摇。
可很快,益安心中又渐渐浮出越来越多的苦涩。
因为这决定是兰兰向左丘黎提出的,更是兰兰促使左丘黎决定的。
左丘黎暴戾,但不是一个不明是非的昏君,这些弊端他一定也都清楚,可他依旧选择坚持,是因为兰兰吗?
能够左右一个身处帝王位的人的决定,那这个人在皇帝心中该是怎样的分量。
兰兰又是经历了多少努力和折磨,才换来了左丘黎的同意。
益安只觉得仿佛被人下了魔咒一般,脑中竟然出现了兰兰和左丘黎依偎在一起的画面,怎么都挥不散。
不,不可以再想这些。
可益安越是这样告诉自己,反而越是难以将这些画面赶走。
“益爱卿。”
冷冷的声音响起,益安抬头,忽而对上左丘黎阴鸷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