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兰有些被他的气势镇住,下意识便跟着点头。
贺兰兰下车找人找了这么久也没人注意到他,看来这次刺客的目标并不是她,那便是冲着他左丘黎来的了。
他左丘黎最不怕的,便是杀戮和鲜血了。
叮嘱过贺兰兰,左丘黎低头在地上寻找一番,从一个刺客的尸体手上扣出一把长刀,在手中颠了颠,转身便转到另一边,冲进人群中。
贺兰兰看呆了,透过马车轱辘间的缝隙,她向车的另一边看去。
只见左丘黎一身玄袍冲进刺客中,手里的长刀翻转飞舞,所过之处鲜血直飞溅。
此刻他像一个嗜血的魔头,无数鲜血溅在他身上,却都被他玄色的袍子吸收,看不清血迹的形状,和他的长袍融为一体。
左丘黎一个挥刀的转身,贺兰兰看清了他此刻满是血迹的脸。
那些血显然都不是他的,是那些被他用刀割破喉管的人的。一个瞬间,贺兰兰看清了左丘黎眼中的狠厉,带着浓浓的嗜血感,像一头渴望鲜血的野兽。
莫名的,贺兰兰心中一阵战栗,踉跄着转回身子,躲开左丘黎凌厉的目光。
回身的时候,贺兰兰感到自己脚下踩到了温温软软的东西,低头一看,她正站在两具尸体中间一个狭小的缝隙中,刚才踩到的,便是其中一具尸体的手臂。
绣鞋和裙底都已经沾上了血迹,大片的鲜红闯进贺兰兰眼里。
血,尸体……皇宫被攻破那日也是这样,有那么多尸体倒在宫中廊下,那么多血四处流淌,还有夜晚,那场熊熊的大火。
贺兰兰茫然的抬头,看到远处的密林,在她眼前,似乎有一团火焰正在燃起,越烧越旺,越烧越大。
身边似乎正在渐渐变成黑夜,而野外的官道,也变成了宫破那日的皇宫。
她兰兰浑身开始忍不住战栗,颤抖着看向身边的一切,她真的回到了皇宫被左丘黎攻破的那个晚上。
“不要……不要!”
贺兰兰突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喊,这远近的人都听到了她的声音。
正在和刺客缠斗的左丘黎听到贺兰兰撕心裂肺般的呼喊,心神一分,左腰上瞬间多了一条刀口,完整的玄色袍子也被划破一条,露出里面翻起的血肉。
左丘黎眼中狠厉,挥刀便砍下了伤他之人的头颅,想要转身去找兰兰,却被几个人拼死缠住。
他们看着左丘黎就像狮子看猎物,很显然,今天他们的最终目标就是左丘黎。
贺兰兰浑身打颤,不小心又踩到了身边另一个尸体。
躺在地上的刺客尸体忽然睁开眼,一瞬间握紧了手中的长刀,用尽身体的最后一丝力气半撑起身子,将刀向着贺兰兰举起。
贺兰兰眼睁睁看着闪着寒光的刀举起,整个人却仿佛中了魇,被无形的东西束缚住了,困在原地,一动不能动。
眼盯着这抹寒光离自己的头顶越来越近,贺兰兰浑身发颤的更加厉害,可是四肢却更加无力,只剩下刀光下惨白的脸色。
忽而一阵马鸣,接着一把长刀飞来,打落了刺客手中的刀。
益安跳下马,举着手中的刀,咬牙在这个快死的刺客身上又补了一刀。
半撑着身子的刺客轰然倒地,彻底成为了一具尸体。
益安心跳的有些快,看向手中还滴着血的长刀,双手微微发颤。
他是个彻彻底底的读书人,长这么大除了骑马,不曾习过武艺,今日是他第一次拿起长刀,还将刀刃刺入了人的身体中。
但无论如何,他不能看着兰兰在他眼前有任何危险。
兰兰!
益安猛得清醒过来,一把丢了手里的刀,转身扑过去查看兰兰的情况。
贺兰兰已经蜷缩成一团倒在地上,人不住的颤抖,嘴里喃喃着,“冷,好冷……”
益安以为兰兰是吓坏了,伸手想去扶她,可听到兰兰的话时一愣。
七月的江南,怎么会冷?
贺兰兰瞳孔骤然放大,对着益安,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用力就拍开了他的手。
“不要过来……”
益安难以置信,一把抱住贺兰兰的肩膀轻轻摇晃,“兰兰,我是益安,是你的益安哥哥呀,你看着我,你看看我!”
“益安哥哥?”
贺兰兰眼里露出一阵迷茫,可接着又变为恐惧。
“不是,你不是!你骗我!”
益安一瞬湿了眼眶,心阵阵的抽痛,可看着贺兰兰的模样,却不知道如何是好。
他一直算着日子,距离兰兰上次吃药应该才刚过去两日,今日不该是她吃药的日子,为何突然变成了这个模样?
一阵整齐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大,队伍前后的侍卫分别在何寿和章将军的带领下赶来,立刻反扑向围着左丘黎的刺客。
紧接着身后一阵急促马蹄声,益安转过头,看到慎行骑马带着孙凝雁赶来。
孙凝雁第一次坐马,在马背上摇摇晃晃的模样显得十分艰难。
马刚一勒停,她半摔半滚地从马上下来,飞扑到益安身前。
“侍卫都来了,陛下马上就会过来,夫君不能再在这里了!”
益安透过马车间的缝隙向对面看,的确如孙凝雁所说,大批侍卫已经将刺客团团包围,不用一会就能全部拿下了。
“夫君快走,不能让陛下看见你在这!”孙凝雁的眼神扫向贺兰兰,意思很明显。
“可……”
益安知道孙凝雁说的都是对的,可看到兰兰的模样,他心中就阵阵抽痛。
“我留在这暂时照看等陛下来,夫君先走!”
慎行也翻身下马,同孙凝雁一起,半推半拽将益安拉上了马。
慎行对着马肚子轻轻一夹,马瞬间飞奔出去。
孙凝雁看着益安离开,转身望向倒在血泊里颤抖的贺兰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