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肠哀语,令人鼻酸,在这生命的尽头,她吐露了少女芳心。
司南誉颤声道:“萱妹,我愿意,当然愿意,萱妹!”一抹几乎无法觉察的笑容,浮上了苍白的脸,她的精神似乎振作了些,眼角挤出两粒泪珠,又挣扎着道:“我……从第—次,在龙蟠寺外……见到你,就已经……到昨晚,我才知道你爱的……是……宁坠儿姑娘,现在……什么都不要紧了……”
司南誉心弦疾颤,姑姑司采薇做主,以凤钗为凭,与宁坠儿定了夫妻的名分,这事实是无法否认的,他找不出适当的话来安慰这将要结束生之旅程的痴心少女,他不愿意骗她。俞锦萱又道:“誉哥,我……不勉强你说爱我,只要……我爱你就行了,能……死在你的怀里,总算……是一种安慰,你……再叫我一声……”
司南誉的热泪滚落面颊,怆声道:“萱妹!萱妹……”俞锦萱喘息了一阵,又道:“最后……请求……我不要回家……怕……老父伤心,在外面……选个幽静的地方……供我……长眠,誉哥,答应……常来看我……”字字摧肝,语语断肠。司南誉哭叫道:“萱妹!我会的,我会……常常来看你!”俞锦萱面色渐呈死灰,仍拼着最后一丝力气道:“还有……感谢那……白衣……姐姐……”头一偏,断了气,一抹微笑僵化在脸上,还有两滴清泪。司南誉脑海呈一片空白,什么意念也没有,痴木了。一代倩女,变作了幽魂,她真的甘心安然辞世么?生前,她暗恋于司南誉,临死才吐露心声,得到的只是一声萱妹的称呼和几滴清泪,而司南誉,从来没想到过爱她,也不知被暗中深爱。玉殒香消,一切随之幻灭,除了在司南誉心里留下一抹隐痛,其余什么也没有,要有,那就是一杯土。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司南誉回复了神志,转头一望,不见了“小金凤”的影子,他也无心去想,抱起俞锦萱的遗体,木然举步出房,蹒跚朝外走去。
水滨,一个林木葱郁向阳的小山岗上,隆起一杯新土,墓前放了一束山花,墓碑上刻的是:“故宦门侠女俞锦萱之墓。”墓前,兀立着一个白衣佩剑书生,他,就是“白儒”司南誉。晚风、夕阳、孤冢,景色充满了凄凉。司南誉木然对着孤冢,他用心灵,对这不幸的少女作默默的凭吊。
一个冷冷的声音道:“你很爱她?”司南誉一惊,从悲痛与迷惘中回转,抬眼,白衣蒙面女“小金凤”站在墓侧,不知是什么时候来的,她怎么会跟踪而至?“小金凤”再次道:“你很爱她,是吗?”司南誉摇摇头,沉痛地道:“我们有交往,但我没有真正爱过她,她落得如此的下场,却是由于我,这就是我永远抱憾的地方。”“小金凤”道:“可是……她是爱你的!”司南誉默然,即使他想补救也不可能了,人天永隔,事实已无法改变。“小金凤”又道:“她这么美,你们有过交往,而你却没对她动情,一定有原因的,你能告诉我是什么原因吗?”喋喋不休,使司南誉大为反感,冷冷地道:“姑娘,这是私事!”“小金凤”不舍地道:“我知道是私事,我并没有说这是公事,我已经插手了这件事,当然想明白其中究竟,这不过分吧?”司南誉为之气结,深深吸了口气,道:“姑娘对在下的私事很感兴趣?”
“就算是吧!”
“为什么?”
“当然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
“因为我为你而破了誓。”
司南誉大惑不解地道:“为在下破了誓,这话怎么说起?”“小金凤”一反原先的冷漠,咕叽一笑,道:“我曾经誓言恨天下所有的男子,可是……我见了你之后,忽然改变了心意,无法再坚持初衷。”这话说得很露骨,司南誉一听便知其意,心弦为之一颤,他不惯于在言词上争巧,想了想,率直地道:“可惜……在下已心如止水!”
“你已经有了心上人?”
“……”
“宁坠儿,对不对?”
“俞锦萱临终时,不是曾经提到么?”
司南誉无言以对,但一颗心已驰越到宁坠儿身上,她究竟去了哪里?她为什么要逃避?她知道她的干妈司采薇已做主代她订了终身么?“小金凤”紧迫着道:“你真的爱宁坠儿?”司南誉紧蹙着眉头道:“姑娘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小金凤”以异样的声调道:“你对她并不是发自内心的爱,那只算是同情,怜悯,对不对?”司南誉骇然大震,栗声道:“姑娘凭什么说这种话?”“小金凤”道:“你承认了?”司南誉圆睁星目,瞪视着“小金凤”,她会知道这个属于个人内心的秘密,显然内中大有蹊跷,当下激动地道:“姑娘认识宁坠儿?”
“唔!”
“她人在哪里?”
“对不起,我答应过她守秘的。”
“刚才的话是她亲口说的?”
“不错!”
“姑娘与她是什么关系?”
“头是两个,命是一条。”
司南誉连退了三个大步,激动无比,照这么说,她与宁坠儿当是生死之交,远超过一般所谓的闺中密友,她是谁?“小金凤”又道:“不必惊奇,说头是一个,命是一条也可以。”司南誉颤声道:“对于在下,她还说了什么?”“小金凤”道:“她说,她不需要任何人对她怜悯,那是一种侮辱。”司南誉痛苦地道:“她的想法错了!”“小金凤”道:“也许,但无论男女,贵在有志气。”司南誉一想,不对,“小金凤”言词矛盾,她既与宁坠儿是生死之交,刚才就不该说出那种逗的话来,心念动处,冷冷地道:“姑娘与宁坠儿是二而一的至交?”
“可以这么说。”
“姑娘对在下……有意?”
“嗯!像你这等人物,除了木头人,才会无动无衷。”
“那姑娘是乘火打劫了?”
“小金凤”窒了一窒,道:“何谓乘火打劫?”司南誉冷笑了一声道:“姑娘承认与她是生死的交情,为什么会产生横刀夺爱的念头?”“小金凤”分毫不让地道:“你根本就不爱她,谈不上夺爱。”司南誉咬牙道:“在下会爱一个藏头露尾,素昧平生的女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