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什么人出头料理的后呈,现场已经清理得很干净,一箭之外的地方可以见一大堆隆起的新土,边上又有一小坟,想来男的是六人共穴,香香是女的单独埋,这处理善后的还算心地善良,没把男女混葬。
一条人影缓缓移来。
司南誉到了茶棚之前,赫然是一个青巾包头的中年妇人,看装束是道地的乡下女人,手里挽着个竹篮子。
奇怪,乡下女人入黑便不再出门何况这里荒郊野道。
司南誉迎了上前,行动也很缓慢,怕赫了对方。
“哎!”中年妇人吃惊的踉跄了—下。
“大娘,别惊慌,我是赶夜路歇脚的。”司南誉赶紧表明身份:“这么晚了,大娘怎么还出门……”
“我出来插香烧纸!”
“插香烧纸?”司南誉这才注意到竹篮里的香:“大娘是上坟还是进庙?”
“上坟!”
“上夜坟?”
司南誉又才发觉到这村妇细皮白肉,长相相当不赖,尤其—双眼睛居然神光充足,怎么说也不像种田理地的乡下妇人,加上当时的行为透着诡异,心里立即起了警觉。
“唉!”中年妇人叹了口气,目光一黯:“家翁就是开这茶棚子的,昨天这里发生了无名凶杀,遇害的有六、七个,里边还有个女的,里正着人来收埋,可怜乡下人穷,求个心安,生活上得老做恶梦。”
“哦,难得大娘好心。”司南誉并不完全相信。
中年妇人径直向两坯土走去。
浪子二郎仔细观察妇人走路的姿态,压根就是练过下的,可是又没理由逼问人家,想了想,动身上路。
走了一程,心里老是撇不下那股好奇之念,一个乡下妇人半夜里来上不相干的野坟,完全地不合情理,而死的又都不是寻常人,愈想愈觉不对,于是他岔入野地,绕个大弯折回埋人之处不远的野林里,一心要看个究竟。
新坟前香头闪着火星,不见那妇人的影子。
司南誉大失所望。
他之所回头只是为了—念好奇,并无任何实质上的意义,村妇既然已经烧完纸离去,当然没有追查的必要,他正准备离去
一阵极其古怪的声音突地传入耳鼓,像病人的呻吟,又像午夜里的梦呓,还夹着草丛的唏索声,判断不出到底是什么声音,反正很怪就是了。
他循声掩去。
树林里草地上有—大团黑影在蠕动。
他运足目力望去,呼吸为之—窒。
蠕动的黑影原来是两个人面对面重叠拥抱,上面的在努力动作,下面的不断呻吟,那声音会使从全身发热,燃起焚身的原始欲望的烈火。
正在进行的是什么事,除了白痴谁都懂。
是—对露水鸳鸯在交颈和合,
司南誉在心里暗叫—声:“倒楣!”想不到会碰上男女野合。
再仔细看一看,几乎要脱口也出声来,怪事中的怪事,这一对野鸳鸯竟然是假凤虚凰,两个都是女的,而压在上面的个.赫然是那个中年村妇,下面的是个年轻村姑,两个雌的把这—场风月这戏演的有声有色。
司南誉心痒痒,但又啼笑皆非。
两个女的似已兴尽,不动了。
司南誉捣蛋成性,捡起个小石子掷了过去。
中年妇人蹦了起来,大喝一声:“什么人?”忙着紧系裙子。
年轻的村姑抓起裙子穿林而去。
看两个女的狼狈相,司南誉直想笑。
“什么人?”中年妇人又喝问—声。
司南誉正要出声回应。
一条人影鬼魅般从侧方出现。
司南誉的内心立起激奋,想不到现场还有第三者,而这第三者赫然是秘密门户的特使一一蒙面人。
“特使!”中年妇人弯了弯腰。
司南誉的心弦立时绷紧,想不到这乔装村妇的竟然也是秘密门户中人,怪不得她会来插香烧纸,所谓茶棚子卖茶的老头是她公公根本就是句鬼话。
“你怎么老毛病不改?”蒙面人语气森冷。
“没办法,总是……熬不住。”中年妇人回答。
所谓老毛病,指的当然是刚才那码事。
“如此会误大事,你没考虑到?”
“是,以后改过。”
“可有什么情况?”
“有,司南誉阴魂不散,仍在这一带逡巡:崔如萍在回交城途中,是否回家不得而知,已派人注意。”
“嗯!你只留意你的任务,别的不必管!”
“是!”中年妇人恭应了一声。
蒙面人倏然而逝。
司南誉心念疾转,是跟踪蒙面人还是监视这村妇?
想了想,觉得应该监督这村妇比较合适,因为对方提到任务也提崔如萍,如果秘密门户把箭头指向崔府,可能就会有难以想象的情况发生,这样事自己既然插了手就该管到底,至于蒙面人,目前暂时不必打草惊蛇,多掌握特定对象比只盯一个人更有利,于是,他稳不住动。
中年妇人举步离开。
司南誉尾随。
又回到太原。
中年村妇不到交城而来太原大出司南誉意料之外,蒙面使者交代她注意自己的任务,别的不必管,她的任务到底是什么?是否又与石家有关?
更不幸的是进入太原城之后因为人多,只一疏神,村妇从视线中消失再也找不到了。
司南誉觉得很窝囊,没头苍蝇般在街上瞎撞了一通之后,出城回赵寡妇家,一进门便看到老小子—个人在喝酒。
“老小子,你的日子过得满写意的?”
“哼!”老小子白了司南誉—眼。
“别一见面就哼呀哈呀的,我特别回来跟你痛快地喝几杯,这几天憋死了。”说着,自去拿了副杯筷,斟上酒:“老小子,我敬你。”
两人干了杯。
“小子,这几天你野到哪里去了?”
“哦!出了趟远门。”
“远门……有多远?”
“当然是百里之外,怎么,你很想念我?”司南誉嘻皮笑脸地说。
“我老人家想揍你。”
“没关系,别说只是想,真的动手也不要紧,我们是前世有怨,所以今生才凑在—起,很难得的。”
“什么有怨?”
“啊!不,不,说错了,不是有怨,是有缘。”
“少跟我老人家油嘴滑舌。”
“咦!怎不见大娘?”
“我就正为这担心。”
“担心?为什么?”司南誉瞪起眼:
老小子摆出正经的样子。
“她昨夜去赴—个约会,没说去会什么人,她不说我也不方便问,多年寡居,说不定碰上合适对象,也好打发后半辈子。”
“焉知不是去赴仇人之约?”
“不可能,她从没与人结过怨,而且出门时十分高兴,而且面带喜色,我就是看到她那样子,我就是看到她那样子所以才不方便追问。”
“到现在还没回来?”
“废话,要是回来了我还担心个屁。”
“没说到什么地方?”
“没有!”
司南誉深深想了想,道:“我先填填肚子再出去找找看,半天一夜没回来,说不定……发生了什么意外,目前在太原,常常出现莫明其妙的敌人,国灰我们招惹了不少是非,凡是跟我沾上边的,都有可能遭遇麻烦。”
司南誉很正经地说,他直觉地感到赵寡妇定然已有了麻烦,首先想到的对象是那蒙面人所属的秘密门户,再其次便是“江湖第—人”江天尺。
清澈见底的小溪,溪水里游鱼可数。
司南誉坐在溪边石头上,呆呆地望着溪水,他不是中数水中的游鱼,而是在想心事。
赵寡妇的突然失踪对他而言是件相当严重的事,因为赵寡妇对他有如至亲,他非要打到人不可,但在毫无丝索的情况下,如何着手呢?
赵寡妇是老小子的师侄,身手并非泛泛,能制住她的当然也不是普通人物。
照老小子的说法,她昨夜是欣然赴约的,问题的症结在于她是赴何人之约?是约会她的人本身是个陷阱还是赴约中途发生了意外?
溪水里出现—个倒影,隐约可以看出是个黑衣蒙面的女人,悄悄站在他身后丈许的柳树下。
他心里一动,但故作不觉,仍注视着水面。
“司南誉!”黑衣蒙面妇开口了。
“谁呀?”司南誉漫不经心地问。
“是我!”
“我知道是你,你是谁!”
“别装了,起来说话。”
司南誉懒懒洋洋地站了起来,回身。
“啊!原来是娘子,我们很久没见面了。”
“真是巧遇。”
“你不是专门找我的?”
“可说是也可说不是。”
“我是想找你,但并不知道你在这里,是巧遇。”
“哦!我懂了,这么说……多少还是有点事。”
司南誉心里明白,这绝非巧遇,她是故意找了来的,说不定就与自己所想的问题有关,且跟她装装浑,看她怎么说,这种女人必须要小心加小心。
“不错,是有事。”
“什么事?”
“我们先把话说清楚,你知道我的身份么?”
“当然,我司南誉成名不是侥幸的,身为‘天理人道流’的开创人没几套还成,由小可见大,耳目万分灵光,你是小浪女的姐姐对不对?”
“对!”黑衣蒙面妇目芒闪了闪。
“如何?这可不是吹的!”司南誉得意地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