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力难挽危厦,何况小弟另有隐衷,亦有所不便。”
“那么,可否请兄台代为引介仁人志士?”
“小弟早已退出江湖,昔日老友,或则金盆洗手,归隐林泉,或则风流云散,不知所之,恐亦心余力绌,爱莫能助,但目前武林大势,自信仍有相当了解,或可供方大人参考。”
不待方御史追问,布笠人便将武林中现时的大概情况说出来,并加按语分析,虽是外行人,亦不难了然于胸。
论功力,讲辈份,目前武林之中称雄道霸的人物,首推南僧、北毒、东丐、西仙。
南僧,又称南海神僧,佛号无心,他的“无量佛寿功”,法力无边,无人能敌,“七巧掌”更是神鬼莫测,独步武林,长年隐居南海,甚少涉足江湖,是一位神仙般的。人物。
北毒,就是百毒尊者,姓石名天,是用毒的老祖宗,精研百毒,冠绝群伦,为人又复心狠手辣,是第一号大魔头,“百毒指”令人防不胜防,“百步拳”更是威猛绝伦,相传凡是中了百毒尊者百步拳的人,走不出一百步就会倒地身亡。
东丐,是丐帮帮主,姓金名八、由于德高望重,大家都管他叫金八爷,丐帮传统的打狗棒法,只有金八爷一个练至炉火纯青的境界,“迷踪拳”是他的拿手绝活,挨了揍,人们往往还弄不懂金八是如何出招的。此人嗜酒如命,常常为了一怀美酒千里跋涉,甚至为奸人所用,或沦为窃贼亦在所不惜。
西仙,就是芙蓉仙子,是一个凶狠霸道的女人,为人行为放荡,貌美如花,偏激嗜杀,喜怒无常,“元阳真功”与“粉蝶掌”,都是人见人怕的厉害功夫,谁也不敢去招惹她,世居“芙蓉谷”,君临西陲。
除了这“四大名宿”之外,还有“黑白双煞”、“神州三杰”,以及数不清的流派帮会,与道不完的英雄豪杰,对每一位重要的武林人物皆能细加剖析,严分正邪。
最后,布笠人语重心长的总结道:“南僧乃神仙中人,可遇而不可求,北毒乖张,不走正道,不足以言君国大事,东丐浪迹四方,逐酒而居,寻访无处,西仙偏**荡,更非侠义道中人,方大人只要能觅得一批与神州三杰相仿佛的武林人物,假以时日,便可有所作为。”
方御史像听故事一样,牢记心头,拜别了布笠人后,马上走访大学士林田甫,并连夜召来马友德、冯子贞等数人,大家齐集林宅,秉烛夜谈,为剪除鹰犬,号召侠士的大计筹思良策。
丧子之痛,痛彻心脾,新仇旧恨,齐涌心头,冯子贞、马友德表现的最愤慨最积极,异口同声的说道:“事情到了这步田地,我们必须以牙还牙,不将王立、张敏、费无极等鹰爪除掉,天晓得还会有多少百姓遭荼毒。”
大学士林田甫道:“两位大人之言皆甚是,此乃当务之急,只是我辈素以笔砚诗书为伴,未曾结交江湖豪侠之士,短时间之内恐怕难见成效。”
待郎冯子贞道:“救人如救火,一时一刻也不能等,下官主张应主动奔走呼号,四出寻访,务必在极短期间建立起一股对付老贼父女的力量。”
翰林马友德也愤愤然的说道:“这是唯一的途径,绝无第二条路可走,下官有一位远房的亲戚,在武林中颇负盛誉,只要他能登高一呼,必将风起云涌,八方响应。”
冯于贞意兴风发的道:“对,咱们就这么办,马大人的贵戚,再加上布笠人提供的线索,已有脉络可寻,下官愿充当马前卒,四出奔走,即使因而摘掉乌纱帽,身首异处,亦在所不惜。”
由于马友德、冯子贞的表现异常激动,在场其他的诸人亦受感染,纷纷慷慨陈词,愿为苍生效命;大家争先恐后的皆愿作马前卒。
事情就这样决定下来,第二天便展开行动,而且进行的非常顺利,基于义愤,基于对万贞儿女父女恶行的不齿,基于为民除害的抱负,三山五岳的江湖朋友,各门各派的武林豪客,皆千里赴义,争相投效,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便有三十余位侠义之士涌进北京城。
为了统一事机,为了研商行动的步骤、层次与细节、经过一番初浅的接触后,大家一致决定,应该选一个日子,齐集一堂,作一个通盘的商讨。
这日,正是群英大会正式举行的日子,马友德、冯子贞等数人已先一步前往预作安排,大学士林田甫的马车就停在方家门口,两个人正在作最后的意见交换,准备即刻启程赴会。
布笠人却在这个时候,仿若幽灵鬼魅般也来到方家。
他的出现,颇令方正、林田甫感到意外,二人互望一眼,话还没有说出口来,布笠人有已自行开口,单刀直入的道:“敢问两位大人,天下英雄可是要在今日举行群英大会?”
自从上次小庙相会后,方御史没再见过布笠人,林田甫今天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布笠人怎么得知群英大会之事?方御史的确感到万分骇异,林田甫惶然说道:“大侠是如何知道的?”
布笠人说道:“与会者人多口杂,难保不会走漏风声,重要的是,是否真有其事?”
方御史沉重的点点头,道:“这是事实。”
“预定的时间定在半个时辰之后?”
“对。”
“地点在城北的清河镇?”
“也对。”
“快,快去通知他们,群英大会取消,大家立刻退出清河镇。”
“这是为何?”
“机密已经外泄,万贞儿准备一网打尽。”
林田甫的脸都吓白了,道:“真有这种事?”
布笠人道:“大概八九不离十,老夫的消息来源绝对可靠。”
林田再道:“大侠何以得知此事,乞道其详!”“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此刻无暇细谈,老夫另有事先走一步,两位大人亦请火速上路!”
说走真走,二人的眼皮子才眨一下,布笠人已穿窗越屋而去。
方御史与林田甫也不敢怠慢,跳上马车,也随后驶离方宅。
快马加鞭,一路疾驶,甫过清华园,蓦见前面不远处,有一骑绝尘而来,待行至近处见马上之人混身是血,正是马友德的那位远亲“银枪”胡金标。
银枪的矛头不见了,仅余下半截银色的枪柄,人半伏在马背上,看来伤势还不轻。
车、马相会,彼此紧急煞住,方御史打了一个冷颤,道:“胡大侠,你是怎么了?”
银枪胡金标道:“两位大人,清河镇那边出事了。”
林田甫心急口快的追问道:“出了什么事?”
银枪胡金标恨声说道:“江湖中人,良莠不齐,龙蛇混杂,咱们又操之过急,被宵小趁虚而入,将消息出卖了,妖妇父女的爪牙已闻风赶至清河镇。”
方御史心痛如刀绞,道:“老贼派去多少人。”
胡金标道:“几乎是倾巢而出,西厂、锦衣卫,以及太师府的鹰犬大多都到了。”
“当时的情形如何?”
“双方一言不合,随即刀戈相向,展开一场混战。”
“咱们约有几分胜算?”
“彼此众寡悬殊,我方又乏顶尖的好手,能够支撑个把时辰就不错了。”
“胡大侠是怎么逃出来的?”
“是冯大人命我杀出重围,来寻两位大人。”
“冯大人有事交代?”
“请两位大人即刻折转,千万别去清河镇!”
镇字出口,人已虚脱,因胡金标伤势极重,全凭精神力量在硬撑,此刻任务已毕,顿呈不支,终于因失血过多,坠马身亡。
这真是壮志未酬身先死,大学士林田甫好不悲愤,为之热泪沾襟,以斩金截铁的语气说道:“我要去,要死大家死在一起,我林田甫绝不偷生。”
铁血御史方正的想法与他不谋而合,道:“大丈夫当视死如归,即刀镬加身亦无所惧,林大人,咱们走。”
林田甫却不表同意,道:“不!清河镇有下官一人已足矣,请方大人火速返京面圣,也许可以挽救几条人命。”
方御史本来大力反对,但林田甫坚持已见,方正心念三转之后,勉为其难的说道:“好吧,但请林大人务必见机行事,泰山鸿毛之间知所抉择,别中了那老贼的圈套。”
合力将银枪胡金标的遗体拖至路旁,草草地覆盖了一些黄土,林田甫继续驱车北进,方御史则骑着胡金标的马回京。
到得清河镇,找到赵家古屋,恶战比预期中结束的要早得多,呈现在林田甫眼前的是一幅惨绝人寰的画面,到处都是死尸,到处都是鲜血,与会的英雄豪杰差不多都死光了。
马友德、冯子贞,数名朝中大臣,以及几位武林朋友,共是十三人,则被人像猪狗一样,用一条长绳子,串连捆绑在一起。
太监总管汪直,锦衣卫指挥快刀王立、玉华宫管事张敏,乃至哈山克、费无极、花三郎等人则环立四周,一个个踌躇满志,得意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