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在隧洞中行走了好些时间,苏暮槿以为三从方在山洞之中,和腊柴人在不动山挖出的营地一样,但没想到,眼前竟是一片无垠的广袤土地。
四处芳草鲜美,娇翠欲滴,高大的榕树挺立在平原上,绿油的枝叶中不是传来鸟语。更远些的地方,是一片随处可见的民宅,有穿着布衫的男女老少来往。她抬起头,顶上不是虬结的石头,而是真正的天空,流云正随风飘荡。
“这是……”
“这都是师傅的杰作。”张途自豪地说道,“在大漠之中建立起万物生灵的家园,远离尘嚣,如桃花源一般。”
“可着究竟是如何做到的?”青州到处都是黄沙平原,怎会有这样的秘境存在,而且她此前从未听过,梁楛没说过,她对三从方完全不了解,不像是有意隐瞒这件事情;陈聪也没说过,他一路上和苏暮槿他们谈及了许多事情,茶庄的渊源、岚风的密室、三从方的零星奇闻异事……他也没说过三从方有这样的人间仙境。
“师傅从未告诉过我们。”他苦笑道,“只说若是成仙,还能做到更壮阔的事情。”
苏暮槿觉得自己的眼睛不够用了,她欣喜地看着四周,张大嘴巴,呼吸到清新润泽的空气,花香也沁入心田。
“我们在这等下他们吧,应该也快了。”
“哟。”半刻,远处传来张奕房的声音,他独自一人悠悠走来。
“马车安置好了?”
“好了。”
“三从方不止这一个路口吗?”苏暮槿在想张奕房是把马车安置到哪去了?而他又是如何进来的?
“有一些。”张途说,“不过我们不能告诉外人,还忘苏姑娘莫要见怪。”
“嗯。”每个门派都有些许秘密,苏暮槿也不强求。
“我们带外人进来就是走那里的,”张奕房坐在露出大地的树根上,“那个巨大沟壑也是师傅弄出来的,准确说的,那是进入这里最早的通道,若非师傅发现,它可能永远都不被人知晓了——也不知是好是坏。”
“那个沟壑?就是……就是我们方才下来的那个?”
“对头。”张奕房很满意苏暮槿惊讶的表情,同时又有些习以为常。每当初次拜访三从方的客人知道那道沟壑是人为造成后,都会露出这般难以置信的表情,仿佛以为自己在被逗趣取乐。
“这就是师傅的力量。”张途的话说明张奕房没在信口开河。
“噢,来了。”
张奕房面向山洞,看到了何俊伊和笪千潭的身影。
苏暮槿还沉浸在这个令人骇怪的事实中。
那道有千丈深的沟壑,方才花半分钟才落下的沟壑,竟然是方谢以凡人之躯,亲手制造的?她已经没法想象,那究竟是怎样的画面。是一个人不停的向大地击打?不对。沟壑两边的大地还能吻合,大地想是被撕裂的。
不过她也明白了一件事情。就是为什么在平原之上,会断裂出一道宽阔的沟壑——那不是自然的演化,不是天意,是人为。
“走吧,让那些懂医术和毒术的师兄师姐们看看你的身子。”何俊伊牵起苏暮槿的手,“他们可比我厉害多了。”
这里没有道路,到处都是长得很高的嫩草,几乎能没过苏暮槿的脚踝,踩在上面,能听见沙沙的悦耳声响。
“是张师兄!”
“张师兄回来了!”
已经有络绎不绝招呼声,看样子张途在三从方的徒弟里声望很高。
苏暮槿大概看去,几乎都是而是左右的少男少女——也是,比张途年纪大的人就不会叫他师兄了。仙境中的人并不多,在这百顷土地上,苏暮槿目前只看到了不到百人,倘若生活在这里,那将是格外的舒适悠闲。
“张途,回来了?”
“哎!付师兄。”
付师兄,全名付凤海,满身结实的肌肉和黄北不相伯仲,他没留胡子,头发也非常精悍短小,身姿挺拔,双目充满谦虚气质。
“这二位?”
“我们的客人,”他凑到付凤海耳边说道,“尊客。麻烦付师兄帮我把李芹师姐找来。”
“哦?”付凤海大量着笪千潭和苏暮槿,没说什么。
“来吧,我让付师兄帮你找人了,”张途又让身边那些年纪小些的师弟师妹准备两间空房,把苏暮槿和笪千潭安置好。
“她来了。”
“张途,怎么一来就带了个病人啊。”李芹穿着一身睡衣,睡眼惺忪地走了进来,打着哈欠,让一旁的笪千潭不禁担心她能不能帮忙搞定这件事情。不过一旁的张途向他挤眉弄眼,让他尽管放心。
“师姐,她中的是百苦教的毒,恐怕不止一种,”何俊伊说道,“我把你之前交过我的方法用在她身上,暂时遏制了毒散,但现在情况还是不容乐观。”
“百苦教的毒?这么小的孩子,为什么会被百苦教盯上?”付凤海不解。
“嘘——”李芹用手肘撞向付凤海的腹,让他保持安静,“你们都出去。”
“噢,好。”几人点头,笪千潭被张途推出房门,“别看师姐那个模样,你没发现她语气都变认真了吗?放心,她是我们中最了解毒的。”
“她以前可是凌云的哦。”张奕房带上房门,告诉笪千潭。
“如此……”
“三从方是很开明的帮派,”张途行走江湖,自然知道凌云名声不好,“这跟师傅有关,他从来就不摈弃任何一种功法,无论是光明磊落的还是阴险狡诈的。”
“‘都是武功,哪分什么三六九等’。”张奕房声音变得瓮声瓮气,虽然笪千潭没听过方谢讲话,不过也能明白他是在模仿自己的师父。
“我们就在这等等吧,应该要不了多久。”张途说,“你们有事——俊伊,怎么了?”
“情况不是很好,”她低声说道,“恐怕要等上一些时日,封毒和治毒完全是两码事,我那天虽很快就控制住了毒的扩散,但要排除,不知要耗费多少气力。”
“那——若各位有事就去吧,我们在这等着。”张途说。
众人都摇了摇头。
“师傅出山了吗?”张奕房说,“我们给师傅带了一大堆的冬燃树木料。”
冬燃树,才是那个被苏暮槿称作火树的树的本名。
“还有三十来天。”
“哎,还真要一年。那接下来就没什么事情了,虽说想看看可爱的师妹们,不过等明早再说。”
“那位小姑娘,还有这位是?”
张途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知了付凤海。
“这样啊,那居然就是神子,看上去很普通啊。”他说。
一个半时辰过去,房门终于打开,李芹端出一盆漆黑的血水。
“师姐,怎么样了?”
“你做得很好,不过——”她和初次看到截然不同,虽然还穿着睡衣,但头发已经捆好,人也格外精神,“她的内气为什么那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