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浪之中是苏暮槿扭曲的身影,她的全身似乎都被火焰所包围。她没顾他人的眼神,只是独自一人沉浸于思考之中。
黎忼去哪了?
她的拳头,的确结结实实地砸向了黎忼的身体——在那么短的距离,他已经没法逃离了,可苏暮槿在火红的土地上没能看到他任何的一丝踪迹,她的目光扫视着周围。
到底在哪?!
苏暮槿知道佛教盛行火葬,在春秋战国之时,也有和火葬有关的习俗,可无论大火如何之烧,人绝对不会同现在一样,无影无踪。
远方的短兵相接的声音传入了苏暮槿的耳朵,她转过身子,看到了还生龙活虎的围剿队众人,这才意识到,妖气已经消散了。
黎忼真的死了?苏暮槿觉得不会有这么荒唐的事,她很可能在方才重创了黎忼,使他没法再维持妖气。如此一想,自己的任务已经结束了。没有妖气保护的鹰雀谷,如柔弱女子一般脆弱,不消多久,崔平便会带着跃跃欲试的武人大举进攻。
苏暮槿决定先放下黎忼一事,先回头帮助自己的同伙。
一阵熟悉的低声窃笑从呼啸的熊熊烈火后响起,苏暮槿立马转头:“你果然没死。”
黎忼并没有回答苏暮槿。
苏暮槿只见他那只纤细的手臂用力一挥,一股巨大的风浪便从他身边形成、席卷着烈火奔腾向苏暮槿。她连忙翻滚身子,躲过这如同带火车轮般的进攻。
被风浪刮过的地面已经微微开裂,和苏暮槿造成的圆形巨坑组成矩形贯圆的形状,火焰很快随着这个形状,在大地上蔓延开来。好在鹰雀谷常年被雾气笼罩,这里的土地湿润无比,否则哪经得住苏暮槿和黎忼的这般折磨?
又是火。
苏暮槿苦笑。从离开江淮大牢开始,她就不断又不断地和火打交道,江淮大牢的大火、淮正村的火海、劫火会的纵火、不动山的爆裂……那些火焰和眼前的没有任何差别,它都毫无感情地吞噬一切事物,把冲鼻的气温和熏目的气体燃烧释放,噼啪的巨响正敲锣打鼓般攀附在鹰雀谷的山脉上,漫天的黑烟和雾气缠扭在一起,如清水被滴入浓郁的墨汁。极目之处尽是浑浊。
这片千年宝地即将毁于一旦。
“我还是稍微小看了你。”黎忼的声音比先前更加有底气,他用内气推开大火,直面苏暮槿。
远方的人们也勉强看到了这边的情况。
苏暮槿大量黎忼,他毫发无损。
“你……莫非方才的你,整个你都是用内功幻化出来的?!”
“聪明。”黎忼笑着拍了拍手,为苏暮槿敏锐的洞察力鼓掌,“‘合气?’他们的内功与我而言只是小儿科,可惜那些家伙还躲藏在那块小小的岛屿上——他们没有这个荣幸,能见识到怎样才是真正的内气。”
黎忼双手掌心聚集着内气。
“来吧,我为方才的隐藏势力表示歉意——我以为对付你不需要亲自动手,”黎忼微微欠身,“现在让我们开始真正的决斗吧,我感受得到,你的力量,绝非如此而已。”
话音刚落,黎忼手中的内气就直冲苏暮槿,苏暮槿双手上下一拉,拉出一道薄但结实的内气之盾,挡住了黎忼的进攻。
黎忼先是皱眉,而后在内心赞许——苏暮槿有着天才般的学习速度。在方才的战斗中,她还不会如何内气外化,可现在就能指制造出简陋的盾牌来抵挡他的攻击。
她果然说的没错。黎忼心中喃喃,苏暮槿就是自己最大的敌人,是向前进发的绊脚石。
那就让我跨过这道坎吧!我已跨过那么多道障碍,它们都看上去无比高大,难以逾越,可终究都成了脚底下的垫脚石,苏暮槿也不能例外。黎忼和苏暮槿相互碰撞,巨大的风压让远方的人们都有些站不稳。
如果苏暮槿能分心看那边的人,就会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龙基诵。他正同时对付张术和沈谷旭二人。
不过她没这个闲心。和黎忼的每一次交手,一旦有所分心,那便自身难保。他们的每一次过招都倾注了所有的感官和脑力,对方到底会从什么方向攻来,强度究竟如何。这都在双方的考量范围里。
对苏暮槿而言,她在先前的和黎忼的“假躯体”交手时就明白对方的实力深不可测,如今黎忼亲自出现,并且收回了妖气,她必须要对黎忼的内气有一个判断才行;对黎忼而言,苏暮槿同样是未知的,这个女孩每一次的攻击都加强了力道,他不知道这样的增强要到何时才会终止,更难以猜测苏暮槿究竟会用多大的力气进行下一次的攻击。
“真是痛快啊!”黎忼笑着说道——和之前是截然不同的笑声。苏暮槿听到这个笑声才明白,黎忼先前的笑声没有任何的笑意,只是单纯如口头禅一般,毫无意义和逻辑。现在的黎忼才真正投入到了战斗之中,每一次过招都让他心满意足,在刀尖上舞蹈,在细绳上跳跃,这是优雅而危险的举动,黎忼乐此不彼。
若让他一直保持这个势头,我迟早会落入下风——现在已经有这个趋势了。苏暮槿想,黎忼比自己更加投入这场战斗,他抛开了其他的任何事情,全心全意地运转身体的各个部位,而苏暮槿却瞻前顾后,总放不开。
或许是因为,从见到黎忼的第一眼起,苏暮槿便有太多的疑问。她有很多事都弄不明白,包括百苦教和万昌的勾结;和南蛮入侵是否有关联;名不见经传的黎忼为何会有如此恐怖的实力?
太多的疑问挤压在她的心里,让她一度产生了“不能杀死黎忼,否则这些疑问都会随着他的死亡而永远无法解答”的犹豫。不过这种犹豫很快就在黎忼致命的进攻下消散了。
这是一场殊死搏斗。双否都没有手软的余地。
苏暮槿感觉全身都在燃烧。她隐约觉得之前也有过这样的感觉,可却记不起究竟是何时——好像就在不久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