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想象,对于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小孩来说,结构复杂的迷宫正是他们探索的好去处。
“我来的时候看到那两个孩子了。”
“两个?”路天茈笑着说道,“其实有三个。最为年长的那孩子比另外两个大了三四岁,今年好像是十三岁吧,已经到了故作成熟的年纪。我看他一直呆在房间,要么跟在他父亲后头,模仿着成人的派头。”
苏暮槿可不知道十三岁的人该做什么,她只是附和地点头。
路天茈好像没站稳,忽然顺着马背滑了下去。
“小心!”
苏暮槿踏前一步想要接住路天茈,结果对方忽然扭身,竟然笔直地站在原地。
“你反应很快。”她挑逗似地对苏暮槿说道。
苏暮槿想起路紫鸢说的话,路天茈喜欢和武人打交道。
她这么做是为了试探我的身手吗?
“你也很厉害,刚才那个动作。”苏暮槿回道。
“看完这了,还有哪里想去的?”
“嗯……其他地方都没去过了,要不我们回迷宫吧,我也不耽搁你的时间了。”
“行!”路天茈可不管苏暮槿是在谦让还是真心话,她早已心猿意马,巴不得马上回到迷宫,去见见阔别已久的路渝穹。
她说完便翻上马背。
苏暮槿的身手很好,完全不用担心她跟不上来。
两人就这样,很快回到了迷宫的大门前。
大门刚刚关上。
“又有人来了吗?”路天茈自语,下马,之后让仆从把马迁走,转身对苏暮槿说道,“马上到接春宴了,来这里的人越来越多。”
“理解。”
路天茈问看门人是谁来了,对方回答说是皇室人。
“那应该是尚嵘和尚炀兄弟。”
姓尚,还是皇室,不用说都知道他们是何等身份了。
“皇帝的亲属。”
“具体说来应该是陛下的外甥入赘到我们家,应该是外甥吧……”路天茈最烦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和迷宫的通道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总之有些亲缘关系。我跟你说,那两个人,特别是尚嵘,尤其嚣张跋扈,我可不想碰到他,我们到前边的书院等他们出来再说吧。”
“你不先进去看看路渝穹他们出没出来?”
“噢!”
路天茈狡黠地笑了下,随后问了看门人,得到的答案是还没出来。
“走吧,到书院门口坐坐,”她大方地一挥手,苏暮槿连忙跟上,“我还想听听关于你的事。”
“其实我也没经历什么。”
“总比我天天呆在这几百亩的地里好。”
从迷宫出门向前几百米后右拐,有一家名为“尊”的书院。
在来的路上,苏暮槿看到了这个硕大的“尊”字,可没弄白这个建筑是做什么的,现在才知道,这么气派高调的建筑,居然是个书院。
傲不可长,欲不可纵,乐不可极,志不可满。
古人可告诫做人要谦虚,但如此显眼的标志,加上有冒犯帝王之威的“尊”,苏暮槿从中看不到任何谦虚之意。
她就这样跟着路天茈走进了书院。
书院中央放着一尊雕像,上面写的是“圣贤孔子”。不过,活着的人都没见过孔子,也不知这儒雅书生的石雕是按谁的模样来雕刻制作的。
书院内非常之大,以前求学之所江淮书院根本比不上档次。占地大,但里面没有人。
“这里面没人吗?”
“大家都期待这接春宴,没人来。”路天茈把石板椅上的厚厚一层雪给拍开,自己坐在一边,苏暮槿坐在另一阿斌,“更别说那些贪玩的孩子,从春节开始,孩子们基本就不会来书院了,不过——”
正这么说时,远处出现个小个头身影。
“凡是总有例外嘛。”路天茈看到那人,也有一瞬间感到吃惊,那小子一大早就在书院,他昨晚难不成在这过夜了?
“那是?”
“三叔的独子,路弊。”
“他很喜欢读书?”
“是啊,”路天茈的脑袋挑了一下,“你看他捧着书,整天就一直看啊一直看,跟他母亲一个样子。他母亲是赵氏。”
赵氏,也是五大姓之一。
苏暮槿渐渐明白,茶庄为什么能这么多年在江湖、朝堂都屹立不倒了,无数的血脉,使他们的命运不仅和尚国联系在一起,还和其他利益相互纠缠,久而久之,他们路家就成为了利益本身。
“好了,别管他了,他不喜欢在看书的时候有人打扰。”
路天茈似乎是在他那吃过瘪,忙把话题拉回到苏暮槿身上。
“你之前说的那个东征将军,是叫烈成炬吧?”
“嗯,是他。”
“你那一战可影响深远。他倒了之后,楚国没过多久就开始溃败了,明明他很早就离开军营,结果直到他的死讯被坐实,楚军才军心涣散,你说这事还挺奇怪的。”
“可能他们一直觉得烈成炬会回到大营,所以才有信心从坚国和西国的围剿中挣脱吧。”
“人心还真是不可测。”
“是啊。”苏暮槿不知她为何要说出这样的话。
路天茈忽然压低声音:“你现在来茶庄是为了什么?你不是才刚从昏睡中苏醒吗?”
“就是因为睡了太久,想活动活动。”
“神子,你没必要对我说谎。”
“我……没有说谎。”
苏暮槿有些紧张。路天茈这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格,在此时是非常大的麻烦。
“真的。”
我总不能说,我是因为做了个古怪的梦,所以想来茶庄的吧?那看上去更像是在骗人。
路天茈忽然哈哈大笑:“其实啊,我是个很单纯的人。”
这样的直言反倒让苏暮槿心生警惕,不知这个“单纯”的女人,接下来会做出怎样的举动。
“因为你是神子,所以我才告诉你。”
她压低脑袋,然后慢慢瞟向路弊刚才出现的地方。
路弊嫌这两个大姐姐太吵,已经走进书院更深处了。
“我是相信你的,所以你也要相信我。”
“你……没事吧?”苏暮槿非常茫然,她觉得路天茈在大笑之后性格大变。
成了一个深谋远虑的阴谋家。
“现在的茶庄,有不好的东西在。”
她面带僵硬的笑容,似乎想让自己显得更有亲和力,不过在苏暮槿看来,她这样更吓人了。
“我在这生活了十七年——”
堆积在屋檐的雪滑落到地面,和地面的积雪挤在一起,发出嚓的轻响。
“他们出来了。”
路天茈忽然起身,恢复了常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