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不愿承认的阴影裹挟上来，一时不得脱身。
拖吧。
裴景安几乎是有些颓废地想。
不过拖上半个月，以楚清歌这种事业为重的性子，只要这段时间多给她布置一点任务，保不齐她整个人沉迷工作，压根注意不到他每天跟谁在一起，在干什么。
菜肴摆到桌子上，最中间一道红亮亮的剁椒鱼头，腌制过的鱼头铺着红绿剁椒，在锅上蒸得肥嫩，出锅之后一勺热油浇上去，激发出剁椒里最后一丝香气，辛辣伴着热油滚滚而下，渗透鱼肉细嫩的肌理，让人只闻着就觉得牙根发烫。
更不说其他的麻辣子鸡、伴着辣椒丝的发丝百叶。
每一道都是地道的湘菜，每一道都让人舌苔发麻。
楚清歌望着那几道菜，不确定道：“这些……你能吃吗？”
裴景安取筷子的手顿了顿，“嗯。”
“可是我记得你之前是不太能吃辣的……”楚清歌努力想让氛围轻松一点，“是我记错了？”
“你没记错。”裴景安的声音冷冷的，“我很高兴，三年过去，你还记得我曾经吃什么，我以为你跟赵……”
我以为你跟赵廷琛在一起之后，乐不思蜀，早就把我忘得一干二净，
这句话太掉面子，裴景安说不出口，“算了。三年前我改了饮食习惯，吃吧。”
“……”
三年前的时间点太过敏感，他们两个日常总是会下意识避开，只是今天，两人心底都藏了心事，这般大剌剌宣之于口，才发现有些东西不是自己不提，就可以当作没有发生过。
“三年前……是因为……我？”筷子咬在齿间，楚清歌艰难开口。
裴景安没正面回答，只挑开楚清歌咬在齿间的筷子头，“别想这么多，赶紧吃饭。”
说罢自己先夹了一块鱼肉，放进自己碗里。
拧着眉，那表情实在算不上享受。
“不是，你不能吃就别吃了……”楚清歌小声劝道，“湘菜这种辣度，对吃惯了它的人来说还好，对于你们这种平时饮食清淡的人来说，乍一下吃，很伤胃的……”
“……”
“况且你胃又不是特别好……现在还喝酒，作息又不规律，我记得你之前是不是就有胃病，好好养着比什么药都好使……”
“这些话，”许是被絮叨烦了，裴景安抬起头，凤眸没什么感情地望着她，“三年前你怎么不说？”
“……”
他也不发怒，好像也不难过，他就是平平静静地抬头，问她一句，你三年前怎么不说？
三年前干嘛去了？
怎么什么后果都造成之后又来施舍你的关心了？
你这样和那些你最讨厌的人有什么区别？
楚清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本就因为苏妍和裴景安的出双入对悬在半空中的心，如同过山车一下俯冲到底。
“……对不起……”楚清歌垂下头。
裴景安没再逼问。
一顿饭还没开始就注定要结束了。
两人沉默着回到裴景安的家，就连芝士也感觉到了两人之间气氛的异样，躲在自己的小狗窝里，只露出半个小脑袋，悄咪咪地打量着外面的世界。
裴景安回到家就进了书房。
楚清歌望着书房的灯光湮灭在厚实的木门之后，心下有些不是滋味，挽起袖子，进了厨房。
不多时煮了一碗水饺，端到书房门口，敲了敲门。
“进。”
楚清歌便推开门，不敢看裴景安的眼神，只道：“我……煮了点东西，你吃一点，不然到后半夜会饿……”
“……”
没听到裴景安的回答，楚清歌也没指望能听到裴景安的回答，刚准备进屋把水饺放下，裴景安从她身边走过，冷冷道：“书房里不能吃东西，出来吃。”
楚清歌就顺从地跟他回到餐桌边。
裴景安望着桌面上只有一碗的水饺，“只有一份？你的呢？”
“我……我没事的……”楚清歌像只受了惊的兔子，连忙摆手，“我不是很饿……”
肠胃不受她控制地咕噜了一声。
裴景安冷声重复，“不是很饿？”
楚清歌尴尬得不行，两只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慌乱地指着门口，“我一会……一会回家随便弄点东西吃就好了……你赶紧吃吧，一会冷了吃对胃不好……”
“坐下。”裴景安用的是命令的口吻。
“……”
楚清歌不敢不听。
裴景安进了厨房，很快又拿出一套碗筷来，从原来的碗里捞出几只水饺放在自己面前，剩下的又推给了楚清歌。
“我不用的……”
“吃掉。”还是命令的口吻。
楚清歌僵硬地拿起筷子，生怕自己哪里做得不好，又惹了这尊大佛的不愉快。
饺子是三鲜馅的，还带着汤汁，一口咬下去，肉汁在唇齿间爆开。
本该是美味的，只是此时的楚清歌吃起来，味同嚼蜡。
裴景安吃得很快，吃完了一言不发站起来，路过楚清歌身边的时候扔下三个字，“我不许。”
“什么？”
“不许回你的那个出租屋去。”
“……”
“芝士太闹人了，我没有精力照顾它。”似乎觉得这句话的杀伤力不够，裴景安又加了一句，“你要是敢走，我就把它丢掉。”
“……”
裴景安说完就回了书房。
芝士从自己的小窝里跑出来，钻进楚清歌怀里，粉嫩嫩的小舌头舔舐着楚清歌干燥的脸颊。
楚清歌抱住它，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能平静的不止她一个人。
明亮的书房，整齐的书柜，裴景安的生活从来都井井有条，眼下却好像全都乱了套。
去那家最正宗的湘菜餐厅点菜的时候，不得不承认，是有些私心的。
他不是什么圣人，更不是什么天生冷清。
扪心自问，只要想起三年前楚清歌能和他分手分得那么潇洒，转头就投进了赵廷琛的怀抱，他就嫉妒得快要发疯。
母亲的每一句话都像扎在他心上，每次都在提醒他那段他刻意想要去忘掉的三年时光。
可冷静下来想想，今天的楚清歌没有错。
对于今天的楚清歌来说，这场针对来得甚至有些莫名。
“该死……”
裴景安低骂一句，却不知道该骂谁。
手机搁在桌子上，裴景安拿过来，打开微信，点开置顶的聊天窗口——
“楚清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