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朝堂之中,太子党已经悉数投靠其他皇子,太子之位基本上只是挂了个虚名了,而三皇子一派,因为势力过小并没有话语权。
谢洵这边,因为他本人不在,而右相杨敬先又不敢做得太明显,只能隐而不发。
加之最近谢阳竟然真的寻来一个游方道士,向祁帝进献了几颗丹药,让祁帝容光焕发,因此祁帝的心自然是略微偏向谢阳的。
这日朝堂的争端,最终是谢阳一派获得了胜利,京都的粮草将优先救济江南的百姓,至于戍边军——
祁帝或许是真的老了,也是真的糊涂了,谢阳提出了一个十分荒谬的提议:可以让边关的百姓自发捐出粮食,支援戍边军。
而祁帝竟然同意了。
这一举动,无疑让朝中许多大臣都对祁帝失望至极。
原因无他,大祁边关本就土地贫瘠,百姓食不果腹,家中哪里有什么余粮!
就算有,边关冬日十分寒冷,百姓的粮食都是要留着过冬的,现在出了一个这么荒唐的提议,只怕敌军还没打入大祁,边关自己就先乱了!
秦如霜得到这一消息的时候,也觉得十分荒谬。
这是嫌边关的情形还不够乱吗?!
一旦这一命令传到边关,最先暴起的恐怕不是敌军,而是边关的百姓!
到时候戍边军腹背受敌,还打什么仗?!
秦如霜是真的急了,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荒唐!真是荒唐!”
她心里乱得很。
正是因为这些日子同莲青道人学了太多东西,也更加清楚边关的情形和朝堂中的争斗,她此时的担忧,丝毫不亚于正在边关抗敌的谢洵。
“师父……我恐怕得……”
莲青道人摆摆手,打断她的话,“你现在去京都也无济于事,朝廷的命令已经下了,粮草恐怕都已经出发前往江南了。你若是愿意相信谢洵,那便再等等吧。”
秦如霜垂下眼眸,压下了心中的焦急,可是心里忍不住暗自思索。
腹背受敌,粮草不足……
谢洵他……会怎么做呢?
谢洵会怎么做呢?
他只告诉了副将们四个字。
二忍二不:
收兵回营,忍住因为接连胜利,想乘胜追击的想法;
严守军规,忍着大燕敌军接二连三的挑衅;
缩减用度,绝不动用边关百姓的一分一毫;
万分谨慎,绝不在这敏感的时刻与边关百姓发生冲突!
总之——
谢洵下令,最大限度在抵抗敌军进攻的同时,用仅剩的粮草维持戍边军的基本生存——既要打仗,也不能寒了边关百姓的心。
“二忍二不”,短短四个字,却足以体现如今边关情形的艰难。
与此同时,谢洵给朝廷去了奏折,他将边关情形大致说了一遍,表示会在最大程度上维持边关的安定。
然而这封奏折传入京都的时候,又在朝堂之上掀起了轩然大波。
“父皇!我看二哥这就是不想为朝廷卖命罢了!明明已经大胜在望,可以乘胜追击扩张我大祁的版图,为什么要停止作战?”
聂磊几乎被谢阳这话气得七窍生烟!
“四皇子说得轻巧!又要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四皇子当边关将士都是草做的吗?风一吹,雨一淋,就能饱了!不用吃饭的?!”
“那也不至于如此小心谨慎,平白失了我大祁军队的尊严!”
“尊严能当饭吃?!尊严能让将士们活命?!容末将提醒一句,当初是四皇子您要求将京都的粮草送往江南赈济救灾的!您倒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可有想过边关战士的艰难!”
“聂将军这话说的,本王又不是说从今以后都不给边关送粮草了!这不是京都的粮草有限吗?还可以让户部的杨大人去民间采买,等到采买完毕,整合粮草再送往边关也不迟啊!”
“等到那个时候,这些粮草恐怕要留给鬼吃了!”
聂磊的言下之意,真等到粮草采买完毕再送往边关,那恐怕将士们都已经战死边关,变成鬼了!
只是他这话说得不客气,谢阳也恼了。
“当兵吃粮,拿饷卖命!我大祁朝廷可从来没有亏待过戍边军,如今不过是情形紧张了些,他们就如此贪生怕死?这个时候为大祁贡献一二又怎么了?难道不是他们应该做的吗?”
聂磊此时只觉得心中闪过一阵浓烈的失望之情。
这就是朝廷!这就是他们十几万戍边军效命的朝廷!
在这些达官贵人眼中,是不是士兵的命就不是命了?
若有条件,谁想在边关过刀口舔血的生活?谁不想回到家乡,开一片田地,娶一个女人,老婆孩子热炕头?
若不是为了保卫大祁,谁想过那种脑袋别在裤腰上的生活!
可如今谢阳说的是什么屁话?!
说什么当兵吃粮,拿饷卖命,他待过边关,他比任何人都知道戍边军的辛苦!
先不说粮草向来只是堪堪够用,就说饷银,经过层层剥削,拿到他们手中还剩几个钱?!
说白了,都是心中那一腔热血支持着士兵们留在边关;说白了,大家都是因为同一个目标,都是为了守卫大祁,才聚在边关听从谢洵的调遣。
可是他们效力的对象,却没有把他们当人!
聂磊是个武官,他不会说什么漂亮话,也没有再反驳,只深深地看了一眼坐在皇位上垂垂老矣的祁帝。
“若朝中之人都是这么想的,那这边关……不守也罢!”
“聂磊!慎言!”
好几个人都立刻呵斥,生怕祁帝一个不开心,就将这个口出狂言,大逆不道的武将拖下去砍了。
可是祁帝虽然生气,却没有责备什么。
他知道这个聂磊是老二最信任的人,若是现在因为一时生气,将聂磊问罪,寒了老二的心,还有谁能替他守着边关?
因此也只是斥责了几句,便下朝了。
自始至终,祁帝都没有说任何关于对戍边军的要求,因为他自己也知道,没有粮草的情况下,能够守住边关已经是十分艰难了。
他觉得自己老了,这么困难的事,就留给儿子自己去想办法吧……
……
下朝之后,莫名被一个副将斥责了一顿的谢阳心中十分不爽。
“平日里也没见谢洵对手底下的人许诺什么好处,怎么一个个的都对他如此忠心耿耿?本王现在一想到谢洵,便如鲠在喉!”
今日谢阳并没有招来其他幕僚,只有刘月一人在他身边。
刘月眼珠一转,说道:“王爷,竟既然您觉得一看到怀王便如鲠在喉……”
“那不如便将这根卡在喉咙里的刺拔了吧……小人记得边关之中……您还是有一些可用之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