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春暖花开之时,北方天气还是有些冷冽。
神都城已经被围了好久,虽然城防依然坚固,城内粮食也还足够吃上一年半载的。
可是,人心已经思变。
因为物价飞涨,寻常百姓的日子已经越来越难过。
以前一斗米只要四文钱,现在已经涨到了每斗十六文,就这还只是暂时的,过两天估计还要涨。
朝廷的常平仓早已经不再放粮,现在完全是粮商在售卖。
好在粮商的一斗就是一斗,不像官粮那样还有近乎两成的损耗。
神都巡查使司目前全员出动,在暗中监察着各处城门的守备。
巡查司共有六大巡查使,平常年头都是在各地巡查。
可是今年是个特殊的年头,燕军围城。
之前受命探查圣武令的三个巡查使探灵,挂灵,舔灵,如今也被困在了这里。
“哎…元方啊…咱们失策了啊!”
狄鬼雄摸了摸日渐消瘦的大肚子,发出一声喟叹。
“大人不必担忧!神都城守备固若金汤,短时间内绝不会被攻陷!想必现在各路勤王军都已经快要到了!”
李元方微笑着,只是眼底深处却有一丝阴霾。
他是超一流高手,经常趁着夜色登上城头,或是翻过城墙去查看情况。
燕军虽已经围城数月,但军容依然整齐,士气旺盛,而那些朝廷期待的勤王军却没有一丝踪影。
“哎…元方啊…你不知道,我不是担心神都城被破,我是…我是…”
狄鬼雄突然支支吾吾,有些抹不开脸面继续说下去。
李元方正欲追问,却忽然被舔灵曾大人拉住了衣袖。
“元方,大人是…”
两人嘀嘀咕咕几句,李元方豁然开朗。
“哈哈哈,原来如此!大人不必忧心,今天晚上我请客,去天香楼吃烤炙羊!”
“当真?走走走!”
狄鬼雄一脸大喜之色,手心不住地抚摸着肚子。
“大人你这…哈哈哈…”
三人对视一眼,都大笑了起来……
入夜,天香楼雅间。
一只不大不小的羊,褪了毛,收拾干净,撒上香料,整只都被架在炭火上烤。
狄鬼雄笑得眯眯眼,捋着不算长的胡子,期待着喷香的烤羊肉。
李元方和曾大人分坐在左右两侧,彼此对视一眼,都流露着笑意。
羊肉的香气逐渐萦绕在雅间,狄鬼雄已经等得迫不及待,正要让仆人给自己切一块时…
“昏君!昏君呐!”
“闭嘴!你不怕死,我们可不想被你牵累!”
隔壁雅间忽然传来一阵骚乱,间或听见一声昏君的怒骂。
“元方…去看看是何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今正是非常时机,要是被有心人听去,不知道又要有多少人人头落地了!”
“是,大人!”
李元方起身,拉开雅间的门就走了。
崔圣狠狠地把自己的同窗压在身下,旁边还有几个同行的,一起捂住他的嘴巴。
“闭嘴!你个蠢货!想死也别拉上我等!”
“毁谤君上可是死罪中的死罪!”
就在这时,雅间的门哗啦一下被打开。
李元方沉着脸,冷冷地说道:
“晚了!”
……
片刻之后,李元方脸色阴晴不定地走了回来。
他刚拉开雅间的门,便看到两位大人正吃着手抓羊肉,隔空对饮。
“嘿,大人您让我去问话,自己倒是先吃上了?”
“哈哈,元方回来了!那就来先吃点羊肉,咱们边吃边说!”
狄鬼雄相信李元方会把事情处理好,至于其中内情等待享用完这没味的羊肉再说。
不得不说,狄鬼雄虽然武力值和李元方相比天差地远,但在食量这一块上绝对远胜他。
搞得李元方经常疑惑,这么多吃的都被大人吃到哪里去了?
一只小羊很快就被三人分食干净,狄鬼雄拍了拍肚子,笑道:
“元方啊,你要是每天都能请我吃上一顿这烤炙羊…”
“打住打住!照大人您这个吃法,我那点微薄的俸禄哪里够用!”
“啊…哈哈哈…”
元方说完之后,众人又是一顿大笑。
片刻之后,狄鬼雄抚着微微隆起的肚子,边剔牙边问:
“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元方脸色微沉,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只不过是一群书生的牢骚抱怨罢了!”
“哦?说来听听,如果只是那样的话,你也不会这样气闷吧?”
狄鬼雄和李元方相交多年,自然十分了解他的为人。
李元方又喝了一杯酒,然后才缓缓说道:
“我刚才从那些书生口中得知…皇帝陛下又要选秀女进宫了!”
“选秀女?”
狄鬼雄微微皱眉,眼下这个节骨眼上皇帝还要选秀女?
他心也太大了吧!
“此事可是当真?”
曾大人也是一脸的吃惊和不悦。
“应该是真的,刚才那伙书生中,有一个是礼部崔侍郎家的公子…”
李元方说完这话之后,屋内三人都安静了片刻。
“哎…今晚这酒喝得太多了,回吧!”
狄鬼雄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让李元方扶着他出去。
“哎?不是说好元方请客吗?怎么最后是我来结账?”
曾大人非常苦恼,感觉自己被那两人给坑了…
虽然李元方警告了那几个书生不要乱说话,但皇帝选秀女的事依然很快在神都城上下传遍了。
“听说了吗?皇帝陛下又要选秀女了!”
“真假?城外的燕逆可还没退走呢,咱们陛下还有这个心思?”
“嗐,皇帝也是男人嘛,理解!理解!”
一些人只是单纯地在闲聊,而另一些人却是各怀心思…
神都城外十里,燕军大营。
燕王缓缓打开内线传出来的纸条,一字一句地读完,不由得失声发笑:
“我这位大哥还真是好兴致…都这个情况了还有心思选秀女?”
他麾下的文臣武将听到这个消息,也都纷纷喜笑颜开。
“王爷,我建议发动我们的内线,在都城内大肆宣传这事,再添油加醋一番…”
燕王听完这人的建议后,缓缓摇头。
“不必,我们的内线都是好不容易埋进去的,没必要因为这点小事增加他们暴露的风险…”
“再者,这也毕竟不是什么大事,只要神都城内的人还有饭吃,他们就不会,也不敢生出别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