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楚神都,神威侯府。
时值盛夏,天气炎热。
梧桐树下,面貌俊雅的沈醉正翘着二郎腿,靠在躺椅上。
他手里捧着一册书卷,目光却放在了不远处的莲池中。
那里正有两个妙龄少女驾舟嬉戏弄水,摇啊摇的,一浪又一浪!
“绿槐高柳咽新蝉,薰风初入弦。碧纱窗下水沈烟,棋声惊昼眠。
微雨过,小荷翻,榴花开欲然。玉盆纤手弄清泉,琼珠碎却圆。”
沈醉正抖腿怡然自得之际,忽听得耳后传声:
“大郎,该吃药了!”
此刻,他身后正走来一女子,语音绵柔,如涓涓细流。
她身着水绿色纱裙,腰身纤细,眉目清秀,姿容很是俏丽。
沈醉闻言,叹了口气。
“我说了几遍了,别叫我大郎!公子,少爷,哪个不行?”
“好的大郎!”
沈醉无言,只好回头从女子手里接过药碗。
“我说莲儿,这苦药汤子还得喝到什么时候?”
“婢子也不知,只是老爷吩咐过,每日必须准时伺候大郎喝药…”
“行了,我喝就是了!”
沈醉面露苦色,屏住呼吸,咕嘟咕嘟一阵就把药灌进了肚子里。
他明白自家老头子的苦心,也不想为难身边的小婢女。
见沈醉喝过苦药汤子后,莲儿把碗收起来,然后又给了他一块白饴糖。
沈醉伸手拿糖时,顺便摩挲了下俏丽侍女的玉指。
莲儿脸色一红,飞快瞟了眼还在玩水的两个小丫头,然后娇嗔了一句。
“嘿嘿,先别走啊,少爷我给你讲个故事!”
沈醉伸手拉住莲儿的衣裙,后者只好放下手里的家伙事,乖乖地走回来。
“话说,从前有一只小白兔,出门去找胡萝卜,接连遇到了小灰兔和小黑兔…”
小故事讲完,莲儿的俏脸腾地一下变得绯红。
她恨恨地跺了跺脚,感觉羞臊不已,可是片刻后她似乎想到了什么,低声嗫喏道:
“大郎整日就知道口花花,也不见有什么动作,别是个银样镴枪头吧…”
她声音虽小,可是距离这么近,沈醉听得一清二楚,顿时就被致郁了。
“啪!啪!”
“呀!”
臀儿起浪,莲儿惊叫着跑开好几步,嘴角却是带着笑意。
沈醉心里很是抑郁。
“胆肥了这是!要不是小爷我…早就把她这样,那样…以后有她好受的!”
……
是夜,月华如水。
到了宵禁时辰,安平坊内只有巡夜的坊丁还在街上行走。
“这鬼天气!白日热得很,夜里又这么凉…”
坊丁找了个角落,把灯笼放在一边…抖了抖后,便开始系裤带。
此刻的他,浑然不知头顶屋脊上,正有两拨人纵掠起伏,你追我赶。
当先一人,黑衣蒙面,身姿袅娜,看模样是个女子,速度极快。
紧追其后的是一伙装扮各异的江湖人,都全力施展轻功,提纵飞掠。
追逃片刻后,黑衣女子陷入了不妙的境地,她的面前是一个死胡同,周遭都是高墙。
紧随下来的江湖人见状,都松了一口气。
“小娘皮,你再跑啊!”
一个身高五尺獐头鼠目的汉子恶狠狠地盯着她,眼中尽是淫邪之色。
黑衣女子扫他一眼,不屑回答。
“把东西交出来,饶你不死!”
这时,江湖人中又走出来一个颇为壮硕的中年男子。
他周身气势雄浑,双目如电,给人很重的压迫感。
“这么想要这东西?那就凭实力来拿!”
黑衣女子紧了紧身后的包袱,做好动手的准备。
“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去死!”
中年壮汉一声令下,那獐头鼠目的汉子最先动手。
一把飞挝凌空抽击,直奔黑衣女子面门。
黑衣女子闪身避过,不退反攻,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两把短匕,快如闪电般地划响攻过来的汉子。
“唰唰唰!”
要不是那汉子察觉得早,急忙后退,此时怕是已经被开了口子。
攻防转换仅在数息间完成,此时其他江湖人见势不对,也赶忙出手。
霎时间,刀剑翻飞,拳脚齐至。
“东西给你!”
黑衣女子似乎难以招架,一把扯过背上的包袱,甩向高空。
这倒是让众多江湖人措手不及,一个个立时收手,转身腾挪去抢那包袱。
就在这时,那一直未曾出手中年壮汉,凌空跃起。
他双掌连挥,震退了其余争抢的人。
眼看着东西就要入手,忽然他耳边传来一阵银铃般的娇笑声,让人如沐春风,心神迷失其中。
不仅是他,其余江湖人也都陷在了这笑声里,动作迟滞。
然而中年壮汉毕竟算是个高手,很快就反应了过来,随即就看见一只纤纤玉手把包袱抓住。
正是之前那黑衣女子!
他嘿然冷笑,轻舒猿臂,手掌及时地抓到了包袱的另一角。
两人此时也已经落地,彼此都在用另一只手过招。
交手仅片刻,黑衣女子便知自己不是那中年壮汉的对手。
她略作犹豫,银牙一咬,在又一次对拼过后,猛力一扯包袱。
“嘶啦!”
包袱破碎,一个黑木盒子掉落出来。
中年壮汉一掌击退黑衣女子,正欲去抢,却不料黑衣女子袖中突射出一道红菱,将黑木盒子击向更远更高的地方。
“你!”
中年壮汉愤恨无比,却也只好飞身朝着盒子追去。
黑衣女子则趁机远离了包围圈,不过她临走时还是绕到了那獐头鼠目的汉子的身边…
几息之后,中年壮汉扼腕叹息,终究还是没能及时抓到那黑木盒子,让其落进了旁侧的高墙大院内。
而此时,其余江湖人也恢复了神智,只有那个獐头鼠目的汉子躺到在地上,喉间鲜血喷涌。
“好毒的手段!”
众人浑身发冷,这要是再晚一会儿,他们没准也是和地上那个人一样的下场!
“那女子已经逃了,可是东西却掉进了旁边的宅院里!”
中年汉子一脸的纠结,内心挣扎。
“那就进去把东西取出来呗,多简单个事!”
一个江湖人大大咧咧地说道。
“你他么个猪脑子!”
另外一个江湖人气乐了,喝骂着他。
“知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那是神威侯府,护卫高手众多,是你随便进的?”
“那怎么办?总不能就这么放弃了吧?”
众人纷乱了片刻后,中年汉子心里已经下了决断。
“各位,正所谓富贵险中求…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我们只要拿到这东西,交给上面,下半辈子就等着享福吧!再者,我们只是进去拿个东西就走,料想也不会出事…”
在中年壮汉的劝说下,在场江湖人也都决意冒险一试,不行就跑。
霎时间,十余道人影飞檐走壁,翻过高墙,进入幽深的大宅院里。
片刻之后,一道人影又踉踉跄跄地从墙头飞跃回来落在地上,止不住咳了一口血。
这人影正是之前那中年壮汉,他吐血之后,勉强提起气力飞奔向远处的巷子口,最终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高墙里正有一队劲装护卫在处理着其余江湖人的尸体。
他们腰胯长刀,背负弓弩,制式统一。
“沈伯,来人都已经处理完了,只是属下失职,让其中一个走脱了,请您责罚!”
护卫头领恭敬地向一个头发半白的老者汇报着情况,微微颤抖的手,显示出他内心的忐忑和紧张。
沈伯闻言眯了眯眼,随意地说道:
“能从你手里逃脱,那对方起码是入了流的高手吧…”
“据属下推测,此人实力介于二三流之间,假以时日,迈入二流不是问题!”
“嗯…算了,管他几流,能逃出我们神威侯府就算他好命吧!”
“是是,您老说的对…”
护卫头领点头哈腰,恭恭敬敬地送老者离开后园。
侯府之外,相隔一条巷子的另一座府邸内,黑衣女子正隐匿在高大的树冠上。
她全程目睹了侯府护卫剿灭江湖客的行动,心内感叹:
“神威侯府不可小觑,底蕴犹在…”
片刻后,她轻飘飘地落在树下,没入夜色之中。
树下躺着一个死人,脖颈处有着一道狭长的伤口,看其面相,正是之前从侯府逃脱的那中年男子…
翌日,艳阳高照。
沈醉正享受着三个俏丽侍女的伺候。
“大郎,我给你切了块寒瓜,可甜了呢!”
小荷献宝似地凑到沈醉旁边,却热脸贴了个冷屁股。
“我不吃!”
这时,一旁的小桃连忙过来缓解尴尬。
“少爷,那您吃我的葡萄?”
“哎乖!少爷就吃你的葡萄!”
吃了两颗葡萄以后,沈醉看了眼垂头不语的小荷,喊道:
“还不过来给我少爷揉揉腿?没眼力见儿!”
“是,少爷!”
这时小荷也终于反应过来,不再喊他大郎了。
莲儿坐在一边,微笑着看着三人,手里做着绣活。
她是沈醉的贴身大丫头,伺候他有些年头,不必像小桃小荷这样新来的,需要曲意逢迎。
“咚咚咚!”
小院的木门被敲响,外面传来略显苍老的声音。
“大郎,起了吗?”
沈醉抬头看看天,心想我有这么懒吗?这都快日上三竿了好吧!
“是沈伯吗?进来吧!”
得到沈醉的回应后,木门缓缓被推开,沈伯带着一个护卫走了进来。
“沈伯,您老怎么有空来我这,今天不忙?”
“嗐,我一天天就是瞎忙,府里那些个年轻人啊,就是欠调教,做事不靠谱啊…”
沈伯是侯府的老人了,年轻时一直追随在神威侯沈威身边,出生入死,情同手足。
因此他和沈醉说话就很随意,像对自家晚辈一样。
唠叨了一阵,沈伯切入正题。
“大郎,昨夜有些不知死活的东西,夜入我们侯府…”
说话的同时,沈伯示意护卫把黑木盒子拿出来给沈醉看。
“哦?那倒是挺有意思的…拿过来吧。”
护卫正要上前,却被一旁的莲儿止住。
“护卫大哥,我来吧!”
她从护卫手里接过,并没立刻给沈醉送过去,而是微微把玩了下木盒子,然后撬开一条缝隙观察。
等了几息之后,莲儿才把木盒子交到沈醉手里。
沈伯把这些都看在眼里,心中并没有不满,反而很欣慰地捋了捋稀疏的胡子。
沈醉从莲儿手里接过盒子,打开后发现里面是一块巴掌大的令牌。
非金非玉,不知是何材质。
令牌周遭有着繁复的花纹图案,中间位置一面刻印着【圣】字,一面刻印着【武】字。
“圣…武…圣…武”
“圣武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