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林木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身子坐在椅子,头却歪倒在桌案上的凌寒烟。
他步子一顿,脸上显出一种不可名状的神情,却仍是默默地走近了,合上凌寒烟那双睁得大大的眼睛。
屋里格外的寂静,仿佛所有声音都被隔绝在外,因此,水滴落在桌案上的声音便清晰起来:“啪嗒——啪嗒——”
林木的眼睛里不断涌出泪水,然而除了泪水落下的声音,一切仍是寂静的。
他缓缓的,缓缓的伏下身去,抱住凌寒烟的头,将她揽在怀里,一缕鲜血顺着他的嘴角留下,恰巧滴落在凌寒烟的眉心处。
“砰”的一声轻响,门外突然刮起的狂风穿过并未关上的房门,流窜进屋内,将原本紧闭的窗子也给打开了。
有人正巧从门口路过,便看到抱在一起的林木夫妇,不由得好笑着调侃的一句:“知道你们两个恩爱,但也不用特意把门打开让大家看吧。”
说着走近了些便要帮他们关上房门,手刚搭在门边,整个人却愣住了:“你们是在研究什么秘法吗?屋里怎么好像没有活人的气息似的——”
话说到一半,他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大惊失色的冲了上去:“林兄!凌道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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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人问了路,云佚便一路往容青处走去。
她虽不是走正门进怀圣宗的,进来之后却十分的从容,因此竟然也没有弟子怀疑她,甚至因为她气质不凡,望之便知实力强大,都很热心的为她指路。
云佚一边走,一边回忆着凌寒烟的话,虽然仍不知道冥主到底打算如何操纵转化为鬼修之后的她,这件事也因为他的死去而成为了秘密,但生前怨气越大的修士,就越容易转化为鬼修,显然冥主令司空星布下的局,跟这个脱不了关系。
“我可能要打破自己以前说过的话了。”云佚的声音低不可闻:“突然就想见见司空星了。”
容青的住所不远,片刻的功夫便到了,正巧还赶上了掂着酒来的姜源。
“云佚呀,真是许久未见了!”这么多年过去,容青仍是那副光芒四射,容貌俊美的女子,不过或许是因为修为增长,她身上的锋芒收敛了不少,看起来也更加想让人亲近了。
容青脸上带着笑,一点不问云佚这些年过得怎样,既然她当初没能帮上忙,那么现在问这些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难得你来看我一次,今天不醉可不准走啊!”
云佚也笑起来:“那是自然,前阵子我去了趟魔城,买了好些魔城特有的甜酒,你可得好好尝尝才是。”
“甜酒!”提到酒,容青的眼睛都亮了:“我知道,这可是好酒,只是每年产的量都不多,还要紧着先送一部分最好的给魔主,弄得我每次去喝都不过瘾,你买了多少?”
“放心,保准够你喝的!”云佚从储物袋里掏出一坛酒放在桌子上,如今这是在怀圣宗,别人家的地盘上,自然不好再和以前在临山宗时一样,随意找个山头就喝上一天,还是老老实实待在屋子里的好。
姜源也笑着在一旁插话:“看来我今天主要就是陪酒了,对了!还得给您两位倒酒。”
三人说说笑笑,回忆起当初在临山宗时的时光,都不禁感慨起来,容青叹息着道:“只可惜掌门当初护送弟子来怀圣宗的路上和一位鬼修大能同归于尽了,不然若是知道你回来,定然是很高兴地。”
提及此事,连姜源也低落起来,那段被鬼修和仙器鬼哭的阴云所笼罩着的日子,是所有还活着的人的噩梦。
“不提伤心的事了,今天云佚来找我喝酒是为了高兴,喝就完了。”容青一拍桌子,单手抓起一坛酒就喝了个干净。
然后道:“对了,云佚你还记不记得何铭,就是当初那个隐藏在咱们宗里的魔修。”
魔修?云佚眉毛一挑:“就是那个跟丹朱沆瀣一气的何长老?你怎么突然提起他了?”
容青哈哈大笑起来:“我前些日子外出,飞过一座山时正好遇到了他,啧啧。”她咂了咂嘴:“当时他模样那叫一个惨,浑身是血的躲在山洞里,还伪装成了人修。”
若不是何铭的伪装堪称完美,临山宗也不会那么多年都没人发现他是魔修,甚至还搭上了好几个弟子。
“这么好的机会,我怎么能放过他。”容青勾起一抹冷笑:“当初他打伤宗内弟子的事我可还记着呢。”
云佚点了点头,她对何长老并没有多少印象,只是恰巧因为丹朱而牵扯出了他是魔修的事,也不知道他死的时候有没有后悔跟丹朱这样的蠢货共事。
想到这里,云佚不禁一笑,不,按凌寒烟所说,这整件事都是针对自己的一个局,何长老应该也是其中一环,说不得就是为了计划顺利才挑选了丹朱这样的蠢货,想来何铭此人一开始就是冥主的人。
“他临死之前竟然还道自己跟你认识,说你们是朋友,相熟得很。”容青对云佚道:“还说之前就是同你在一起的,他身上的伤也是为了救你才受的,只是与你走散了而已,当真是鬼话连篇。”
她本是当做笑话来讲,哪知听她说完,云佚却当真皱眉思索起来:“他当时是不是穿着一身白色长袍,袍子上还绣着几根竹子?”
“确实如此。”容青惊异道:“莫不成你们之前当真是在一起的?”
云佚哂笑一声:“除了待在一起是没错,别的都是他在胡说。”她道:“不过恰巧和他进了同一个秘境罢了,连话都没说几句。”
容青这才松了口气:“当真是吓我一跳,还当自己杀错人了。”
“哪有什么杀错人一说,只凭他做过的事就该死。”云佚拿起桌上的酒:“合该夸容青你一句动作利落,杀得好!喝酒!”
这场酒喝了整整一夜,但云佚却从头到尾都没有醉过,她看着已经迷迷糊糊的容青和早已倒下的姜源,好笑的摇了摇头,又是一杯酒灌下了肚。
她不醉,不是因为她用了灵力化解酒力,也不是她的酒量已经什么酒都喝不醉了——只是因为她现在的身体,已经基本不属于人类的身体了。
灰色浸染了她身体内的每一个角落,唯有识海处还保留着最后的干净,可也是岌岌可危,不知何时会彻底被同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