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儿……”
刀瘟满头白发乱糟糟地散落两旁,脸上头上被秽物和鲜血湖得已经几乎分辨不出原来的模样,唯有那道常常的伤疤依旧醒目。
她此时眼中也噙满了热泪,于是更加拼命撑大双眼,想要在生命终结前,将自己最宝贵的孩子的模样牢牢地刻在灵魂里。
“为娘,为娘不能再陪你啦,你一个人,要好好的……”
泪水从眼角流淌而下,刀瘟却死撑着眼皮不眨一下。
娘亲……
恨不逢张了张嘴,却怎么也发不出那两个简单的音节。
“那个是魔女的孽种!”
台下忽然有百姓指着恨不逢大吼道。
“魔女的孽种怎么能留?!”
“快把他一起杀了!”
“杀掉孽种!杀掉孽种!杀掉孽种!”
……
就像有成千上万颗炸弹一同被引爆,百姓的怒火迅速集中起来,他们每个人对于恨不逢来说只是随手可以捏死的蝼蚁,但此时成千上万的蝼蚁发出的怒吼,却令他惊心动魄,恨不得立刻找一条缝钻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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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面八方全是诅咒、喝骂的海洋,恨不逢感觉浑身冰冷,汗毛倒竖。
更令他惶恐的是,难道以后他就要背负着“杀人魔的孽种”这样的称号过一辈子了吗?
他曾经是游戏江湖的翩翩公子,走到哪里都有无数女人喜爱追捧,投怀送抱,但从今以后,无论他再去哪里,那些女子看到他的第一反应却是厌恶,这样的想法让恨不逢几乎崩溃。
“我不是……”
恨不逢嘴里小声念道。
“我不是。”
声音大了一些,但底下骂声依旧。
“我不是她的孩子!”
恨不逢尽提元功,强大的声浪将所有骂声都盖了下去,场面顿时一片寂静。
“呼,呼,呼……”
恨不逢双眼通红,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康儿,你可以不认我,但你娘为你付出了一切,你怎么能这么说!”患剑一把拉住恨不逢的胳膊,却被他反手推倒在地。
如今武功全失的患剑哪里能受如此大力,身体“冬”的一声撞在地上,好半天爬不起来。
刀瘟满眼的不可置信,其中还隐藏着一丝丝惊恐。
她的声音早已没了往日的强硬和嚣张,只剩下玻璃般一碰就碎的脆弱。
“康儿,娘,曾经说过,就算你是来,取娘的命,娘都,心甘情愿,可是,可是娘,唯一不能,接受的,就是你,就是你否认,你是娘的孩子!”
泪水早已晕花了刀瘟脸上的血迹和秽物,令她看起来愈发扭曲恐怖,但她的声音听起来是如此情真意切,哀婉动人。
她被抽噎打断了气息,只能断断续续地哀求道:“康儿,只要想到你,娘什么都不怕,你别不要娘,好不好?你别不要娘,娘求你了——!”
恨不逢有一瞬间动摇了,难道义父贾命公骗了他?这个女人确实是他的母亲?
可想到方才那数不胜数的仇恨目光,无边无际的谩骂之声,恨不逢再次冷下了心肠。
如果你真的是我母亲,就不该这么拖累自己的儿子!
他缓缓露出一个冷笑:“你们的孩子,早就死了,我只不过是想要为武林除害,才故意装作你的孩子。”
“不,不,不!这不是真的,你在撒谎!你在撒谎!你就是娘的康儿,娘怎么会认错自己的亲孩儿呢?康儿,你不要丢下娘啊——!”
刀瘟嘶吼起来,声音嘶哑刺耳,如同一只绝望的乌鸦。
她还想翻身站起,却被断头台的枷锁牢牢锁住,动弹不得。
恨不逢就这样冷冷地望着她,直到刀瘟泪也流干了,嗓子也哑了,身体也挣扎不动了,整个人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
“午时已到——斩!”
早已就位的刽子手举起大刀,张口向刀上喷出一口烈酒,而后双手高举过头。
那具空壳忽然又动了起来,那颗头颅费力地偏向另一侧,对着依旧趴在地上,只能靠双肘撑起身体的患剑轻声道了一句:“浣郎,我对不起你……”
下一秒,白光闪过,刀瘟的头颅便咕噜噜滚落下来。
“温娘——!”
患剑心中大恸,一边扑过去抱住刀瘟的头颅,一边哭喊着:“你们何必留我一命,将我也一起杀了吧!”
这个痛不欲生的男人抱着妻子的头颅,又爬到那无头的身体边,将刀瘟的头安置回去,便像是丧失了所有生命活力般,与那具逐渐冰冷的尸体紧紧依偎在一起。
没有人再理他。
行刑完毕,云梦舟令人遣散了围观人民,而后便要率众离开,看到恨不逢打算悄悄熘走,便在他身后叫住他。
“庭主,不知还有何事?”
恨不逢身子一僵,回过身来。
“本座卦象上显示,刀瘟患剑确实是你的亲生父母,你被贾命公骗了。”
看着恨不逢愈发苍白的脸色,云梦舟几乎要笑出来:“刀剑合流之招既然到手,便回去找贾命公讨赏吧,毕竟,现在他真是你唯一的‘父亲’了。但你给我告诉他,别再跳出来搅风搅雨,否则本座必将亲率大军,踏平定幽巢!”
——
回到公法庭大殿,云梦舟先关心了一下七巧神驼为众人升级武器的进度,成功把老头惹毛,然后付出了一葫芦仙酿。
他又询问素还真与佛剑分说的来意,原来他们认为如今魔界隐世,必然在暗中策划阴谋,他们不可掉以轻心。
正好萍山降世,佛剑分说便想借助练峨眉之功升到极高处,使用阿那律眼窥探魔界地形。
只是魔界必定不会让他们的计划顺利进行,便需要有人在下方配合,攻入魔界令群魔无暇他顾,为佛剑分说创造机会。
如今苦境江湖几乎就是公法庭与鬼梁兵府二分天下,势力远大于玄宗、万圣岩还有素还真他们。
因此素还真他们希望公法庭和鬼梁兵府能够承担起进攻主力,双方通力合作,方可确保胜算。
云梦舟心想,有袭灭天来那个如来不毁之身在,就算找到了魔界断层的位置怕是也没什么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