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圣岩迦叶殿,千年之前便为援助道境玄宗与异度魔界大战而损失惨重,如今再出,上上下下除了八叶莲尽数亡于魔界之手。
八叶莲不愿忘记同修之恨,同时也为提升根基,才借大悲曼荼罗阵吸收了他们的舍利。
只是吸收众僧舍利之后,八叶莲就对他们死亡时的经历感同身受,天座剜心、地乘爆体、四师藏死因如前所说,四方僧与费思量同样死于赦生童子。
这些经历现在都变成了八叶莲自己的,他等于是经历过八次死亡之后,才获得了这般强大的伟力。
不止如此,确如魔者所言,同修们死前心中的不甘、怨恨虽然散去大半,但剩下的最为顽固、最为深刻的执念却随着舍利一同进入八叶莲的体内。
八叶莲修成之后,脑海里每时每刻都回荡着诸位同修痛苦的哀嚎,提醒着他,一定要为他们报仇雪恨。
修行佛道,最讲究的便是抛弃爱恨,放下执着,证悟诸行无常,万法皆空,可八叶莲现在每时每刻都在反复体验同修的死亡,对魔界的恨意,对同修的愧疚,对苍生的责任,只会在他心中不断加深,变成最牢不可破的执念。
这种成程度的执念即便死亡也无法抹消,就如卧龙行死后因对五大神器的忧虑,竟逆转生死,让尸身再度活动起来一般。
恐怕八叶莲需要在轮回中沉沦无尽岁月,才可能勘破迷障,放下心结,证入寂静涅盘。
光明、无垢助他吸收舍利前,问他可知后果,他回答:今生再无证果之望,百世轮回,千劫万难。
他对此早已心知肚明,但即便如此,他也义无反顾。
日月可堕,山王能倾。为众生故,不见如来。
这,就是迦叶殿最后的荣光,法尊·八叶莲!
可他获得八位同修之力的代价还不止如此,佛门武学最忌心怀嗔恨杀念,八叶莲必须时时刻刻稳定自己的内心,防止自己被心中的怒火烧尽理智。
他仿佛走在一根极细的钢丝之上,前后都没有尽头,下方是炽热的岩浆,稍有不慎便要坠落。
因此八叶莲对上寻常邪魔,强大的佛功能够摧枯拉朽地将它们消灭,可一但遇到红发魔者这般魔法高深,专攻心神之辈,就难免受到克制。
方才红发魔者看似只是转了转魔戟就轻轻松松破了四方明王金身,但那只是表象,暗地里他早已用无形无相的魔法勾动八叶莲心中的怒火和恨意,想让他退心。
重现四位师藏的死法,也是为了配合魔道攻心之术,如果八叶莲能毫不动摇,消失的四大明王还能够随时再次凝聚。
可一但八叶莲佛心退转,一身实力就要大打折扣,就如鬼没河中,大悲文殊被任沉浮言语挑拨怒上心头,枯荣沙罗天阵的威力立刻便被魔罗法相压制。
更有甚者,魔者想要的绝不仅仅是将法尊击败,他想要彻底粉碎他的佛心,令他焚尽一切理智,彻底入魔,而后归入自己的麾下!
别看霹雳佛门高僧仿佛动不动就入魔再还佛,反复横跳易如拾芥,实际上如果没有一页书、佛剑分说那般极高的心修境界,一但入魔只会彻底沉沦。
只是,外人却只能看到表象,三魔将见红发魔者轻轻松松击破了四方明王顿时信心大涨,而南冥道真则对八叶莲为何不反击莫名其妙。
不过同伴落入下风,他绝不会袖手旁观,立即施展玄道绝学攻向邪魔,三魔将也为一雪前耻,毫不相让地回击过去。
只见:
珠似玲珑焕彩,瑟如霹雳弦惊。魔刀挂首勾魂去,往返葬送幽冥。
掌御乾坤正气,心在玉壶凝冰,玄道扶摇通南冥,鲲鹏回转真经。
道魔战作一团,南冥道真先前占了突然袭击的优势,又包纳天地正气凝聚极招,而三魔将却是匆忙抵挡,全凭自身功力硬抗,因此才会只得平手结局,丢尽了颜面。
如今双方站在同一水平线,南冥道真到底双掌难敌六手,逐渐落入了下风。
道魔之间是拳拳到肉的有形厮杀,佛魔之斗却是更加凶险的无形较量。红发魔者击破四大明王法相之后并不着急取八叶莲的性命,而是纵身一跃,亲自踏入大悲曼荼罗阵中。
佛阵至威至圣,本不容邪魔靠近,但佛者心中恨意化作孽缘,让魔者有机可乘。这是顶级的魔道法门,论直接的杀伤力几乎没有,但奇诡之处却是超乎想象。
魔者落入法阵之中,瞬间化作已故的天座,双目紧闭,面色苍白,心口的位置有一个漆黑的大洞,本该在其中跳动的佛心却无影无踪。
他闭目盘膝,宛如一尊凋像,在八叶莲忍不住向他走来时陡然睁开双眼,如毒蛇般无比怨恨的目光将佛者的脚步死死钉住,张大嘴巴咆孝道:“吾为苍生殒命,你竟觊觎吾之舍利,连吾遗骸都不放过!”
八叶莲的身体当场僵直,面露痛苦之色,这是他对同修无尽的愧疚。
虽然佛门教义向来对肉身不屑一顾,将之视为臭皮囊,但真正破除了身见的僧人到底少有,即便能不在意自己的肉身,对同伴的遗骸也总是十分珍重,入土为安绝非寻常人才有的观念。
可八叶莲为了获取众僧舍利,借大悲曼荼罗将他们的遗骸炼化,这跟挫骨扬灰也没什么区别,这令八叶莲一直愧疚不已。
天座伸出手掏向八叶莲的胸口:“既然你夺吾舍利,就还吾一颗能动的心脏吧!”
天座夺取了阎魔旱魃被练峨眉击出的魔心,以维持自己被魔君剜心后的生机,但佛魔之力水火难容,他只能如魔君一样僵化。
佛者隐隐察觉不对,在变成金身凋像之前,天座曾有言,宁愿毁了魔心让他跟阎魔旱魃同归于尽,也不能让邪魔复生,为苦境带来灾祸!
尽管由于魔界的算计,最终魔心被夺,但天座绝不是贪生怕死之辈!
原本身体不由自主的八叶莲忽然醒悟,“不对!你不是天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