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沈斯年对女孩出现在狭间之隙这一点没有任何异议。
沈兰柯猜测他对狭间之隙并不陌生，甚至很了解那里的情况，所以他才清楚及女孩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沈斯年有权利知道真相是什么。
沈兰柯轻轻走到沈斯年旁边。
“她的意识在睡梦里进入了狭间之隙，灰色虚影袭击了她。”
“——无形！”
沈斯年猛地转头，气息不稳，绷紧了眼眶深深看进沈兰柯的眼中。
“我还能记得她，”嘴唇剧烈震颤，只是说话似乎就需要用上他全身的力气，“……她遇上了虚祸！”
汹涌的挫败在这一刻全数压来，沈斯年深深地低下了头。
“小柯只是一个普通人，只要叫醒身体，她就能脱离狭间之隙的，虚祸……”
他好像一下子苍老了许多，眼中的戾气突然无所去处，颤动着缓缓消退，“为什么偏偏是她……”
沈斯年知道狭间之隙的特性，更明白遇见无形的人会有什么下场。
他突然又发现了一个重点，低下去的头抬起了半分，却还是朝下的样子。
“你为什么正好出现在那里，不管是无形里的哪一种，能从它们手里逃走的人屈指可数。”
他再次把后背留给了沈兰柯，向屋内走去。
透着疲惫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你在故事里又扮演了什么身份？”
“算了——”态度忽然转变，他长呼出了一口气，“不必告诉我了，我对你的真实身份不感兴趣，感谢你把小柯的身体送了回来，你走吧。”
沈兰柯停在院子里没有动。
看着老人的身影即将拐入屏风后面，他轻声打断：
“对不起，……这具身体我可能没法还给你了。”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沈斯年侧过头，面色不善地盯着沈兰柯双眼。
因果界限开启，沈兰柯迅速扫视周围，目光在几个方向停留了一秒后，黑厄顺从他的心意封锁此地。
被他注意的几个方向上，所有正监视着这座小院的人都诡异地失去了院子的方位。
他们围着原地不停地团团转，大脑却一片混沌，怎么也抓不住清醒的念头。
就像被下了降智的咒语，灵魂安然无恙，却始终无法主导身体的想法和行为，最可怕的是他们都没意识到哪里不对。
当沈兰柯的目光从几个特定的地方依次扫过时，沈斯年的眼神就变了变。
直到黑厄现身，虽然看不到发生了什么，但环境里气机的轻微变化根本逃不过沈斯年的感知。
他转过来面无表情地看着沈兰柯，嘴唇轻扯：
“奇怪的隔绝方法，手段挺不错。”
银丝和漆黑在沈兰柯的眼中翻腾，让对上他眼睛的沈斯年微微怔愣。
惊诧了一瞬，沈斯年就移开了视线。
“——你要说什么？”他表情变得认真。
沈兰柯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闭上了眼。
在沈斯年震惊的目光中，女孩的身体微微发光，无数透明丝线从她的体内涌出，在一旁组成了一个修长挺拔却不显得羸弱的人形。
留在原地的身体化作满天碎星飞舞消散，让沈斯年表情一紧，只是一个眨眼，他的身形就出现在了女体消失前的地方。
丝线凝实，短发男性睁开了眼。
没给他反应的机会，沈斯年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将死死他扣倒在地。
掐着他的手慢慢握紧，沈斯年低头怒目而视。
“——你把小柯的身体怎么了！！！”
光刚透进眼中，视线就来了一个天翻地覆，牢牢钳制着脖子的手让沈兰柯反应过来沈斯年对他出手了。
“咳，咳咳——”
“呼——”
沈兰柯没有还手，鼻翼不停翕合，努力地从还没被手收紧的空隙中汲取氧气，张着嘴大口大口艰难地呼吸。
“呼——”
见他始终不曾反抗，沈斯年收回了手，退开一步。
居高临下看着脸涨的红紫，小心揉弄脖子的沈兰柯，他语气冰冷地下达最后通牒。
“我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
沈兰柯从地上大喘着气爬起，站直了身体。
谨慎滚动了一下喉咙，火辣辣的刺痛在脖子蔓延加深。
深呼了一口气，沈兰柯对上沈斯年没有一丝温度的眼睛，平静地坦白一切。
“——如你所见，我并不是人类。”
沈斯年无动于衷。
“我对自己的来历也并不是很清楚，我只知道自己诞生在狭间之隙。”
沈斯年的表情有了变化。
沈兰柯继续道：“是她在弥留之际的执念触发了我的降临，她用自己存在于世界的根本唤醒了我，指引我以人类的身份来到现实。”
沈斯年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话。
“作为交换，我会把她带出狭间之隙，送她残存的意识和你相聚，并妥善利用她留给我的记忆。”
“而身体，”他话音刚落下，不知从何处飞来的光点又凝聚成了女孩儿的身体，“她的记忆随我我过了一扇古怪的门来到现实，我们之间的因果早已密不可分地纠缠在了一起。”
他看了一眼沈斯年的脸色，什么都没看出来。
“在奇迹与规则的双重作用下，再加上我自身的特殊，她的身体便成为了我的一部分。”
“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我和她的关系，但有一点我很清楚——”
沈兰柯点了点心脏的部位，又下意识的瞄了一眼老人和小院，“——她没有消失。”
说完最后一句话，沈兰柯闭上了嘴，等待沈斯年最后的宣判。
沉默良久，沈斯年叹了一口气，摆摆手，面色复杂地踏入屋内。
房门在沈兰柯面前啪的关上，连同老人的心绪一并藏入门口。
“……”
这一次沈兰柯没有出声打扰，而是静默地立在原地，目送他离去。
小院又恢复了平静，不知道是不是沈兰柯的错觉，他觉得小院好像暗了下来。
微风带着花香拂过鼻尖，熟悉的淡香却再也不能让他找到归属。
对着紧闭的房门微微弯了弯腰，沈兰柯转身离开了这里。
跨过门框的那一刹那，丝线飞跳，女体替换了男体。
“……你如果遇到了解决不了的事，可以来找我……”
冷淡中夹杂着迟疑的声音从背后沉沉传来，然后小院的门无声关闭。
在这之前，沈兰柯对沈斯年的举动始终反应平平，有一种直观面对，接受命运的愧怍和坦然。
但现在，嘴角轻轻扬起，柔和溢满了眼眸，细密的欢喜在沈兰柯心间跳动。
老人，……接受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