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身上看到胎记的那一刻……我就明白我来晚了。”
黄世杰盯着女孩眼中仿佛拥有了全世界的欢欣微笑，表情似乎马上就要哭出来了。
——但只是似乎。
他眼神中有某种东西破碎了，绝望和脆弱蜷缩在鲜血淋漓的伤口中，被赤裸裸暴露在眼底。
他声音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我不是她的英雄……我没能救了她……”
沈兰柯垂下了眼眸。
他也来晚了。
“……你先走吧。”
沈兰柯转过身面对女孩，丝毫没有对身后的人避讳，从空间钮中拿出一个人体微型检测仪对着曲桃的身体上下扫描。
黄世杰一怔。
“这里发生的事我会处理好，今晚您就当没有来过这里，曲桃……”他顿了顿，语气坚定，“我会把曲桃带回来的。”
“你什么意思？”
一抹希冀在心底悄然滋生，但以往的过节让黄世杰对他的话并不轻易买账。
“收到她求救消息的人是我，你凭什么要求我在这个时候离开。”
“——我不信你，就算你救了！”黄世杰目光决然。
他忽地越过沈兰柯，一把抓住女孩的胳膊，五个手指紧紧握在她的手腕上，“我要带她走！我相信只要解除那些人在她身体中设下的手段，曲桃就一定会醒来！”
“你救不了她。”
黄世杰猛然转头怒目而视，“我救不了她难道要让你这个——”
他剩下的话突然噎在了喉咙里。
灼热的熊熊烈火突然撞进了一片游弋着银丝的黑暗中，刺骨寒冷伴随着莫可名状的恐惧一点一点从灵魂深处渗出，灵魂和身体都僵在了原地。
沈兰柯垂下眼眸，挡住眼中的神异。
“我能救她。”
“呼——呼——！”
仿佛溺水的人突然接触接触到空气，如梦初醒，黄世杰急促地大口大口喘息着。
“你……你，你——”
他瞪着眼指着沈兰柯几乎语无伦次，喉结剧烈滚动。
他忽地左右看看，确认没有其他人能听到，才压低声音咬牙开口，“——你是超凡者！”
沈兰柯没有回答他，自顾自收起扫描仪。
“把她交给我，我能救她。”
黄世杰瞪着沈兰柯平静的脸眼神急剧变幻，神情陷入挣扎，握着曲桃的手下意识收紧。
但最终，他的手还是松开了。
“……好……”
深吸一口气，绷着的腰突然泄气，黄世杰缓缓点点头，不再往那边看一眼，低垂着头向外走去。
他没有看见，在他松手的那一刻，女孩那只一直垂着手，下意识想去拉他的手。
始终注视着白兆明的的视线终于有了变化，她眨了眨眼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一直微笑的脸上浮现出了一点茫然和失落，转瞬即逝。
沈兰柯眼神一怔，心底生出巨大震撼，久久不能平息。
这具没有灵魂的身体——竟然还记得黄世杰！
“……沈兰柯……你一定要救好她。”
艰涩的好像是需要用上全身力气的低喃，从那个被巨大挫败和沉郁笼罩的人身上飘来。
“……算我求你了。”惶然和无措在他的眼中颤抖。
在转身的那一刻，他终于明白了某些东西……
——可那个热心温柔的女孩好像被他弄丢了……
沈兰柯眯起眼睛，轻轻道:“你先走吧。”
他一定会带回曲桃的灵魂！
没听到确切的回答，黄世杰贴在裤边的手倏捏成拳头，但他只是稍微侧头点了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此处。
沈兰柯对着他离去的方向望了一会儿，扫过地面几个即将苏醒的人，冷哼一声。
从不同方位浮现的黑厄们应声而动，分工明确缠绕在地上躺着的人身上，随即消失不见。
从外表上看，这些人只是睡着了，只不过黑厄不走，他们再也不会醒来罢了……
确认没有后顾之忧，沈兰柯对着女孩试探着开口，“……曲桃？”
“……”
女孩对他温和笑笑，再次移开了眼盯着地上的白兆明。
虽然早有预料，但沈兰柯还是有些失望。
沈兰柯在她的耳廓上看到了一个全新的银骨，而她原本戴着终端的手腕上此时空空如也。
也是，连样貌都改变了，能识别身份的终端又怎么会被留下。
他想起刚刚的检测结果，有一团未知能量盘踞在曲桃的大脑中，就是这股力量驱使着一具空壳行走人间。
对这股能量沈兰柯有些无从下手，他担心自己盲目下手会伤害到脆弱的大脑。
就在这时，垂在耳边一缕轻轻扫了扫他的脸，同时一段信息出现在他的脑海。
“阿萨？”
沈兰柯迟疑道:“……你觉得那那股能量很美味？”
“ka……”
那缕头发就和他的脸亲昵地贴了贴，从阿萨那边涌过来的欣喜让沈兰柯不由自主柔和了脸色。
思索再三，他决定冒险一试，但有些事他还是要嘱托。
抬起手，沈兰柯在刚刚扫他脸的那一块儿头发轻轻抚过，温柔开口。
“阿萨，这个姐姐对我很重要，你行动的时候一定要注意，绝不能让这具身体受到意外伤害，否则这个姐姐可能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拜托了。”他勾着飘起来的头发轻轻扯动。
“ho.”
阿萨蹭蹭他的手指，发丝倏地伸长点在女孩的眉心。
麻木空白取代了微笑，女孩的眼神瞬间变得空洞。
紧接着，几缕浓郁黑烟从她的五窍中快速涌出。
有趣的是，沈兰柯竟然在这些黑烟中看出了几分慌不择路的惊恐。
黑烟刚一接触到空气就准备遁入虚空，却不想，被守在一边早已恭候多时的阿萨来了个黄雀在后。
黑发犹如密不透风牢笼封锁黑烟所有逃跑的途径，哪怕是部分遁入虚空的黑烟，也被追过去的黑发像拽扎在土里的蚯蚓一样，硬生生拽了回来。
只是几秒钟，所有黑烟都被阿萨逮到，全都没逃过被吃干抹净一点不留的下场。
吃饱喝足，阿萨散发着浓浓的餍足回到沈兰柯的身边，他的手亲昵地碰了碰了，缩回了头上恢复原样。
而那边，失去黑烟控制的肉体，大睁着空洞无神的眼，软倒在了后面的沙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