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手段其实有很多,暗地里的明面上的,各有各的作用。
杖杀这样的方法,不但能够让人死的不痛快,也能成为一个最好用的震慑手段。
一排六个人,除了那个给皇后报信的宫女之外,全都被扔在了外面院子里。另有从别处调来的侍卫将他们死死按在地上。
手持着沉重木棍的侍卫站在他们的身边,杨云嵩一声令下,击打在肉体之上的沉闷声便响了起来。
臀部的肉很厚,如果是折磨人,不过是承接而已,那就专打在臀部和大腿上肉多的地方。
可现在的目的是为了杖杀。
期间也带着一些折磨的意思。
所以,整个处置之中,讲究的是从这个后背往下,到膝盖之上的所有部分都能打。
行刑人一般都是世代相传的,自有他们的独家功夫。什么皮子完好,肉烂的、什么外面血肉模糊,其实根本不伤里面的、怎么打死的快、怎么打死的慢。
这些都要看主子们的脸色。
现在,明显是要先折磨后打死。
于是,这些人的惨叫声几乎能够将太子殿的屋顶掀翻。
皇后的身边站着姜太傅以及其他人,对比之下,杨云嵩和他的侍卫看起来实在是势单力薄的不行。
孟九安猝然惊醒,感受到自己的四肢被人按在地上,身后一下又一下的击打完全没有收起一点力气。
他惨叫出声,那张漂亮的脸蛋在此时也变得狰狞起来。
一棍打在了腰椎,瞬间,孟九安就感受不到下半身的直觉了,他的鼻腔往外喷涌出鲜红的血液。
孟九安双目赤红的盯着上面的杨云嵩和皇后两人,邪笑着喊道:“你们这群贱人!利用我!放任太子在我手里这么多年都不管,现在想起来装样子了!晚了!”
“把他的嘴给我堵上!”皇后声音尖利,花容惨淡。
杨云嵩脸色本就是和锅底没有什么区别,现在更是到达了能直接去地府参加黑无常挑选的境地。
他迈开步子,气势汹汹的向前走去。
房间里,林白睁开了双眼,和留在他身边的阿桂对视着。
夜幕正在降临,院子里惨叫声不断。林白像是被自己的梦境恐吓到了一样,猝然睁开双眼。喘息不定,汗珠不停。
阿桂心疼的看着他,口中不住的安抚道:“殿下不怕,殿下不怕,再也没有人能够欺负殿下了。”
阿桂的怀抱是柔软的,是温暖的。
她好像是一个母亲一样,十分不讲规矩的将林白抱在了怀中一点点的安抚着。
手掌下,是少年干瘦的身子。阿桂听着外面人的惨叫,心中是说不出的解恨,甚至是忍不住想要冲出去,自己亲手举起那沉重的木棒,一下又一下的将那些人锤成烂泥。
林白手指几乎是都是痉挛的,他的喉腔中发出了呜咽的声音。
那声音支离破碎,是在努力压抑之后,却还是从中泄漏出来的一二。
阿桂心疼的不行,不停的抱着林白安慰。
“姑姑……阿桂姑姑……”林白害怕,他害怕这突如其来的美好关怀只是一闪而过的幻影泡沫。
只要松手,便再也不能触碰。
阿桂搂着他,像是从前,还在林白小时候照顾他的时候一样的抱着他。
只是在姿势上变化了一下。
从以前的抱在胸口,到现在的搂在肩头。
林白的心脏不好,于是在很小的时候,有着一种非常的执念。他总喜欢把自己的手放在别人的心脏上,感受着健康人的心脏是如何跳动的。
其最起初,也是由阿桂引起的。
小孩子因为生病所以不适合活泼的跑跳,林白懂,但还是会不高兴。
于是阿桂交给他那样的一个,不是很合适的方法,让林白知道自己和别人的不同。
“姑姑……孟九安他死了吗?”
阿桂连忙道:“皇后娘娘和镇北王下旨杖杀。”
“姑姑……我是坏人吗?”
林白的下巴担在阿桂的肩膀上,说话的声音用的是虚无的。
阿桂坚定道:“当然不是。”
林白却忍不住的问道:“那为什么……连孟九安都有一颗健康的心脏,但只有我没有呢?”
阿桂一瞬间就僵持住了。
这是什么意思?
她浑身像是被夏日树上落下的毛辣子扎了一样的刺痛着,连呼吸都是过错。
“殿下……”阿桂和林白拉开距离,她双手捧着少年的面庞,像是在捧着世间最贵重的珍宝一样。
“殿下是怎么知道的?”
林白的眼中迅速凝聚了泪水,他说不出话来,也想不清楚自己要说什么话,只是一声不吭的往下掉眼泪。
无声的崩溃最为扎心。
十年前,太子还是在皇后的宫殿中养着的,虽然皇后不常管教,但阿桂那个时候几乎是天天守在林白身边。
养大这样一个孩子要耗费多少的功夫,自然是不用多说。
阿桂几乎是把自己生生熬老了几岁。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从前交给小林白的,认识自己和别人不同,所以要好好保持安静的方法,在此后的十年之中,变成了被人用来亵玩的理由。
可林白的眼泪哭的却不是自己这些年收到的屈辱,而是为什么,连那样的人都能拥有健康的身体,只有自己要变成这个样子呢?
阿桂一下就想明白了。
太子不懂那些事情。
阿桂用自己袖子里若软的棉料给林白擦拭着眼泪,想要安慰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良久,外面人的惨叫中,忽然响起了一声极为尖利的叫喊。
那声音听着都疼。
好像是撕裂了声带一样。
声音落下,阿桂说道:“因为殿下是整个大庆的心脏,所以殿下才要小心的保护自己的心脏。外面那些人间宵小,居然敢以下犯上。上天会惩罚他们……”
“生不如死的。”
冬日里,却电闪雷鸣忽然降暴雨。
电光划破乌云之下的浓重黑暗。
镇北王杨云嵩站在院落中间,被暴雨浇透。
他扔下手中断裂开来的木棍。
就在刚才,暴雨降临的前一秒,镇北王杨云嵩亲手打断了孟九安的脊柱。
自此,大庆之内。
皇室之中,再也没有能够阻碍林白的血脉。
一边的侍卫上前,探视脉搏,而后,对着在屋檐下观看刑法的皇后众人,摇了摇头。
太子宫殿之中,以孟九安为首的六名,以下犯上的宫人,全部处死。
今夜是年二十九。
明天,是大年三十。
杨云嵩在院落之中冲着皇后下跪,道:“为太子殿下驱邪避祟!”
顿时,众人纷纷下跪。
除皇后之外,全都随着杨云嵩膝盖转向林白的寝殿再次下跪,朗声道:“为太子殿下驱邪避祟——”
皇后站在那里,心中大震。
阿桂摸了摸林白的头 ,随着外面人的声音,落下第三声:“为太子殿下,驱邪避祟。”
雨声不停,林白眼神柔软的看着阿桂,听见她说:“殿下年岁永安。”
“长命百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