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云嵩立于皇后身侧,他看着下面站着的林白,心中也不知道做什么想法。一切的转变都像是一场梦一样,眨眼之间变幻无常。
皇后此时在这里已经算是不合规矩,奈何远方的灾难比眼前的政权更加重要。
一切都等到商讨完毕再说。
而林白所能够抓住的关键时间就在这里。
他必须要在这一场灾难后续处理之中脱颖而出,让全大庆的人都知道,他们的太子并不是深宫中娇养起来的金丝雀。
各方各抒己见,林白默默的听了,不得不承认,虽然这些人看似不在一个阵营,但在真正的大事处理上,到底是一条心。
也难怪大庆能够在这样的诡异统治之下安然度过了十六七年的时间。
“匪患重要,却也要知道这其中的人有多少是真的匪患,有多少是因为被迫无奈而成为的匪患。”林白沉默片刻,终究还是贸然开口道:“招安为先。”
杨云嵩反驳:“大难临头,唯有快刀斩乱麻才是。”
林白坦然道:“聚集物资,拯救灾区。在此期间未必会遇上匪患,毕竟正如信使送来的信封中所说那般,现在最重要的是流民太多。”
“而今正是严冬,倒不用多担心疫病。关键在于如何安排这些难民。不若由朝廷拨钱出去,租赁周遭受灾不严重的富绅地主空置房屋院子,暂且供这些难民歇脚。另外,雇佣难民为主力,前去重新搭建废墟,如此一来,应当能够阻止大多难民流窜。”
“此事了结,那些匪患知晓朝廷用意 ,其中被迫者难免会生出退缩,趁热打铁,朝廷出面招安。”林白的声音有些沉重,“那些人中,恐怕都是些家庭沦陷之人,既然敢落草为匪,估摸着大多也都是青壮年。”
“天山之外虽有屏障,但未免会有外围民族虎视眈眈。”
林白那双眼睛像是黑曜石一般的看向杨云嵩,这眼神是直白的观望,看的杨云嵩神魂颤抖了一下。
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太子殿下会突然看他。
然后……
“镇北王早年征战沙场,在大庆百姓的心中是当之无愧的战神。那些青壮匪徒的招安应当用镇北王的名号,如此一来……也算是给那里增添屏障。”
“开春之后,雪水流速极快,现如今所有的事情都要加急起来,否则天热了,那里的情况一切都是未可知。”
林白最后的话大家都心知肚明。
大雪掩埋了城池,现在是寒冬腊月,尸体恐怕都是被冻成了雕塑。可春天来的很快的,到时候万一真的起了疫病,而后随着倒春寒的风一并过来。
那简直是……国之大难。
姜太傅摸了摸自己的胡子,他看着林白这样坦然自若的模样,心里面不骄傲那是不可能的。在场的人中,除了姜离之外,没有人能够比他更了解这位太子平常上学的时候都是什么状态。
想起林白之前说的自己什么“灵台清明”。
姜太傅心中默默的把这件事放在了神迹上面去。
“姜离……有何所想。”姜太傅到底还是好奇,他这个儿子进屋开始之后那演技拙劣的可怕,在宫外的那些天,上蹿下跳的调查他自己想知道的所谓的真相,差点被杨云嵩当成是野猴子直接一刀砍死。
太子今天这么快的到达了御书房,姜太傅不相信他这个宝贝傻儿子在中间没有发挥他的作用。
“回先生。”姜离故作出来那种疏离模样,道:“太子所想也是臣之所想,只不过……”
姜太傅听见他这样拐弯,心里面一下就感觉到一种极为不妙的预感。
“既如此……”
“如今天降大灾,死伤无数百姓。忆先皇,也曾遇见南方洪涝,先皇认为是自己惹怒上苍,故此,写下了‘罪己诏’”。
姜离像是一只高傲的像孔雀一样,站在一种老臣面前,狂放桀骜的气势扑面而来。
“不只现如今是否也要如此来安抚民心,毕竟物资的筹措,还是需要各地官员调动,自然是会被百姓知晓。”
“那么……”
姜离现在说话明显就是凭借着自己不怕死的蟒劲儿:“这罪己诏该是怎么个写法呢?”
满室寂静。
姜太傅在袖子里的手颤抖的好像是在打蛋清一样,半天没说出话来。
“你……你……”
裴朔这人更是会拱火,他往外一站:“姜伴读年少不知这其中轻重,不过是童言无忌而已。”
呦,这话说的好像他是姜离的爹一样。
姜太傅没有把自己气死过去真的是很不容易的了。
林白也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他挡在姜离的身前。
“此事是我莽撞直言,也算是而今在朝堂中所学第一件事。”林白对着杨云嵩行了礼,杨云嵩连忙侧身避开。
但听林白说道:“伴读性格直爽,镇北王不要在意。就算是下罪己诏,那也是要我父皇出面才是,正巧父皇醉心修道,不如就让父皇出面,祷告上苍为大庆祈福。如此一来,也是凝聚人心的好事。”
弯弯绕绕的,林白到底不是从前的模样。
杨云嵩打量着他,头脑中瞬间回想起来之前孟九安和他开玩笑一样的说话。
那时候还是好生生一个人的孟九安脸上带着轻佻下流的笑容,把那张极具美艳的面庞都染上了猥琐的模样。
“你不知道他有多喜欢我,做了个噩梦,说什么自己死过一次了哈哈哈,扑倒在我的怀里,非要摸着我的心口才能安然入睡……”
杨云嵩当时闷头吃饭,一点都不像搭理孟九安这个脑子有问题的人说话。
甚至是思考了一下,孟九安这样的一个脑子有问题的人,到底合适不合适作为他的掌权操控的傀儡。
那个时候的杨云嵩还思考了一下自己要怎么处置孟九安。
没想到连这个冬天都没出去,孟九安就落了个杖毙的下场。
就算是不想承认,杨云嵩现在也不得不用自己的正眼观察林白。
这个少年在他根本就不知道的角落中韬光养晦,一朝反咬的时候,自认为是官场“老人”的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
更不说从来都没有把林白放在眼中的皇后了。
“这样一来,居然是长公主押对了宝。”
杨云嵩不能在傻下去了,这是林白明晃晃的再给他设下圈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