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霁幻想过很多种和林白重逢的场面,但是随着年龄的逐渐增长,林霁也知道什么叫做痴心妄想。
季云承破开北历的边界时,他心中是雀跃的。
这是一种复仇的感觉。
只是可惜,没有和鹿渊真的对上手,却也庆幸,算是能带着林白回来。
多年之前在兄长灵前许下的承诺终于能够实现,可在看见床榻上,气息微弱的少年时,还是觉得心如刀绞。
要是能早一点,要是当初来的人是自己。
林白会不会能够过上一个还算是幸福和顺的日子。
只是这世界上没有可惜就能重来的时候,林霁看着床上的人,从自己的沉思中醒过来。
他该走了,只是……
林霁看了两眼那边桌上放着的头骨,莫名的有种熟悉的感觉。收拾好东西的小书也看见他的眼神,悄然的挪到了桌子前,挡住了那东西。
小书:“小师傅怎么了嘛?”
林霁摇头:“甚少见到这样圆润的枕骨,这东西是真的吗?”
小书没想好要怎么搭话,就听见林霁说:“我师傅也做疡医(类似外科医生),甚少能见到这样的教具,一时失礼了。”
他说完话,就将地上放着的药箱背了起来,将刚才那老大夫说的话大致的重复一遍给小书听,而后便离开了这里。
林霁一路走到那家药馆,一进门就见那老大夫坐在药堂中。两人眼神交汇,林霁和他见礼之后,就去了后堂。
这里,其实是南越放在此处的一个暗堂。
天宝河虽说有三国势力在此处,但各个彼此之间还是有所保留。这家药堂正是如此,不然林霁想要潜入进去也绝对不是容易的事情。
这次也是巧合,要不是北历的军医外出采购,林白又是突然生病,连带着旧疾复发。
老大夫走了进来,站在林霁的身后,说:“那少年身上,像是被人强迫过。”
林霁瞳孔巨震,他猛然转身,连呼吸都急促起来。
原以为只是他在北历的生活艰难,却从来都没有想过会是这样。
更要命的是,那老大夫说:“看身上的痕迹,恐怕就是在这两日的功夫,尚且有些发烧,恐怕是就是因为身上的伤口,毕竟是有悖人伦……老夫留了药膏。”
林霁走出药堂,小心的躲避着人回到了南越的客栈中。
季云承早就等候多时,可一看见他脸上表情的时候,也是一震。
“北历人虐待他。”季云承斩钉截铁,又想起早上的惊鸿一瞥,少年的长相几乎是雌雄莫辨的美,只是身形瘦条,一看就是没过什么好日子。
又想起他眼皮浮肿的模样,恐怕是被欺负之后哭了好久。
虽然还没有正式见面,但此时的季云承对林白已经很是心疼。
他本就是一个多情的人。
林霁却开不了口,这样的事情要如何去说。只是不说……恐怕之后的北历要是有人存心用这个做文章。
他犹豫起来,但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季云承看出他性情不好,也不在这里多叨扰他,出了房门,却转头找了和林霁一起出门的人询问。
***
“那人就是林霁。”玉环说道:“他肯定是误会这具身体和鹿渊发生过什么了。”
对此,玉环很是费解。
“我不理解你为什么要挑衅鹿渊,其实你可以找万宝来着,他只是会在肉体和精神上虐待你,不会做出这种辱人清白的事。”
林白却说:“北历和南越之间的和谈日子并不多,等到离开之后,我就没有办法和鹿渊有交集,没有了交集,又如何复仇呢?”
林白看着那边的骷髅头发呆,对小书和他说话恍若未闻。
他这一番操作下来,最饱受折磨的人其实是小书。一天到晚的提心吊胆,自己低微的身份也不能为为自己想要保护的人做些什么,只能是小心的收拾好破碎的林白。
可是他和林白说话,林白却一声不吭的只是盯着那头颅看。
正当小书惴惴不安的时候,林白终于开口了。
“那是我哥哥的。”
小书顿时毛骨悚然,声音都发抖起来:“什、什么?”
林白的眼瞳很黑,苍白的脸上,有凌乱的发丝。他直愣愣的看着那桌子上的头颅,一字一字的认真复述道:“那是我哥哥。”
小书伸出手,确定他已经退烧了。
可是……他怎么会说这样的话。
小书撑着自己站了起来,急忙的跑了出去。
***
“是南越的人?”鹿渊无聊的拨弄着手里的佛珠,一下一下的。
万宝侯在他身边伺候,被派遣出去跟着的侍卫单膝跪地,正在和鹿渊禀报。
“只是从南越落脚的客栈经过两次。”侍卫并没有看见里面有人出入。
万宝问道:“两次?没有人出来?”
侍卫战战兢兢:“未曾。”
鹿渊抬手,示意他闭嘴。
屋外传来了小书的声音:“王爷!王爷!”
万宝面上不悦,他最是烦那对主仆,昨晚上的事情过后更是如此。
“王爷,是小书。”
鹿渊自然是听出来那声音是谁,只是着小厮跑来这里作甚。
“叫他进来。”
终于被放行的人冲进来跪在地上,膝盖骨砰的一声:“公子、公子他好像是中邪了。”
鹿渊:“……什么?”
这话说的实在是摸棱两可,又稀奇古怪。
子不语乱神之力。
“闭嘴。”万宝及时呵斥小书胡说,鹿渊却先一步迈出了步子。
房间里林白不知怎么,居然自己从床上爬了起来。
本是凌乱的长发被他自己用一根银白色的铃兰花发簪半扎着,其余部分披散在身后,几乎是覆盖了他整个人的后背。
鹿渊走到的时候,就看见林白双手托腮,眼中兴奋的和那头颅说话。
声音很小,但是只要人看见,都能知道林白此时是很开心的。
鹿渊一抬手,阻挡了其他人靠近。
他走进林白的身后,听见林白和那头颅说:“马上就能带着哥哥一起回家了,哥哥看我的簪子好看吗?这是母亲给我的,就像是给你的那根一样,好看吗?”
那簪子下面坠着两个花朵造型的流苏,随着林白的摇头碰撞在一起。
叮铃叮铃的。
很是好听。
鹿渊抬手按在了林白的肩头。
少年的身体一下僵硬了起来,他缓缓的转过身,看向鹿渊的眼神中,带着同样的,摄人心魄的光彩。
“哥哥!”
他惊喜的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