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白靠在林霁的怀里,眼泪要掉不掉。他身上热乎乎的,一改往日的虚弱微凉。
他从头到尾都没有错过季云承脸上表情的转变,猜到他的心思,也根本就没有费力。
那看着两兄弟的眼神, 明摆着是想要捧一踩一。这样的做法,林白实在是太熟悉了。
他成年之前生活在仙界,每一天每一日,渡过的都是这样的日子。
林霁不知所想,只是耐心温柔的照料着林白。
屋外的雪停了,阳光格外的好,艳艳的照在雪上,光刺的人睁不开眼。
林白头一低一低的,似乎是支撑不住想要睡觉。
林霁静静的坐在他的身边,外面已经传来了使团收拾的声音。
他们在今天就要准备返程,顺利的话,在六天后,林白就能够重新踏上故土,月余就能够到达国都。
“林白。”林霁弓着身子,凑近了他的身前,“真的不记得哥哥了吗?”
屋外的阳光落进了林白的眼中,他眨了眨眼,似乎是有些清明,只是转变的太快,只是一瞬间的功夫。
林白摇了摇头,意思是:我不知道你是谁。
林霁却豁然笑了起来,因为这是从见面开始,林白对他表现出来的第一个回复。
他高兴极了,这种感情,实在是难以言喻。
说他是春日嫩芽,让人觉得有些青涩;说这是夏日骄阳,这就太过于热烈;说这是秋日的稻花香,让人觉得过于质朴;说这是冬日里的皑皑白雪,又叫人觉得太过于冷清。
林霁满心都是被填满了的酸涩,这是他追逐了很多年的梦想。
林白冷静的看着林霁略带失控的笑容,他觉得自己的眼皮很重。
眨眼变成了让人觉得疲惫的动作。
终于他选择了放弃,沉睡之前,却还是下意识地喊了一声。
“哥哥……”
林霁愕然回头。
***
林白觉得自己和马车还是很有缘分的,要不然也不会总是在马车里醒过来。
车内的空间比起平南王的座驾可谓是平分秋色,身上盖着的好像是动物的皮裘,厚重的很。
可林白还是手脚冰凉。
脚底的寒意很是懂得欺负人的道理,它一点点的自下而上的蚕食着带有温度的皮肤。
林白蜷缩起了身子,他伸手一摸,发现自己从小腿往下都是冰凉的。
玉环问:“你这个傻的,好像不是很正常。”
林白苦兮兮的叹了口气:“一天到晚吃那么多的药,就算是我想要正常也很难啊。”
醒过来没有看见小书,车里就只有他自己一个人。
林白从榻上爬了起来,这才发现自己身上是穿好了衣服的。只是忽然离开了温暖的皮裘,还是有些冷。
自力更生的把皮裘披到身上。
林白这才踩到了“地面”。
“好歹是穿上足衣了。”
之前那样又跑又闹的,愣是全程都是光着脚。玉环又不是什么护体法器,林白一直感觉自己一双脚都会被冻掉的。
车内有淡淡的艾草气味,向来军医吩咐的。
林白将车内的东西几乎是全部翻了个遍,确定这车的主人应该是季云承。
皇子再怎么喜欢骑马,他季云承的身份也注定他是要受到各种牵制。
林白侧耳,果然听见外面有人说话的声音。
季云承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神采奕奕,他正眉飞色舞的和人说话。
“此次之后,父皇自然是要给我封赏,界时我去和父皇请求,叫他赐我一个在表兄家旁边的宅子可好?”
林霁的声音古井无波,他还在回念着林白睡着之前的喃喃呼唤。
“末将左邻右舍皆是朝臣,皇子与臣子之间争夺宅邸,未免落人口舌。”
简而言之,那是别人家,你抢人房子你真缺德。
林白偷笑,忽然发现原来自己的这个“哥哥”还有这么毒蛇的一面。若不是这人连原身死后的名声都不原因维护,林白倒是很想要和这个人相处相处。
季云承没有眼色已经到了说话声都能叫人听出来的程度。
“表兄家附近总是空着的宅子的。”
反正我要和你住在一起。
林霁:“……殿下开心就好。”
林白不妨笑出了声。
这两人的相处模式,确实是像极了他看过的人间话本里写的那样……欢喜冤家。
“就是可惜……”
林白的笑声自然是不会被林霁拉下,习武之人听觉灵敏,不过是呼吸之间的功夫,林霁带着寒气翻身上了马车。
一进来,就看见裹得像是团子一样的林白蹲在地上不知道在摆弄什么。
林霁驻足在马车门边,试图缓解一下自己身上的寒气。
“有什么不适吗?”林霁小心的问,他害怕自己说话的声音太大太凶,林白害怕后心绪不宁,在牵连出来旧疾。
回程之路漫漫,要是在路上生病,那可就是得不偿失。
林白摇头。
林霁猝然的惊喜起来:“你……能认出我了吗?”
这话说的,好像林白不适神志不清,而是一个脑子有些问题的人。
“神志不清”的林白做出了一个很是孩子气的举动:“我不是傻子。”
他别扭:“你是抱着我的哥哥。”
说着好像还有些害羞:“谢谢你……”
简单的几句话,就将林霁拖回了他的回忆。在很久很久之前,林白还是小孩子的时候,他也是这样和林霁说话的。
林白见人神情愣怔的样子,知道自己的这一步路走的算是对了。
林霁这人,看着是坦荡君子,实则是心思细腻,说白了就是敏感多疑。
于是在他的认知中,最坦荡的人是林靖,最单纯的人是林白。
一个早死,一个只有小时候的记忆。
可不是坦荡单纯。
个中讽刺的意味林白不便表现出来,他脸上扬起一抹笑意,刚要说话,季云承却带着一身风雪钻了进来。
猝不及防的强了口冷风,林白陡然咳嗽起来。
胸腔闷痛的感觉,终于让林白想起了自己刚来到这里时候的狼狈。
闯进来的季云承还没反应过来,他大剌剌的蹲在暖炉边烤手,却被林霁挤了过来,将他推到了一边去。
林白咳嗽的直不起腰,撑在马车墙壁上的手上,青蓝色的血管看着有些瘆人。
林霁关切的给他顺气,良久才终于让林白歇了下来。
只刚才还有些身材的人也在此萎靡了下来,他靠在林霁的怀里,像是没有骨头一样。
季云承看着不爽,刚要起身,却被林霁的目光叫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