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然之间过去了那么多年,季云承终于想起来自己小时候问过母亲的那个问题。
“不过是说说而已,又能够怎么样呢?”
母亲欲言又止的模样,在十几年之后重新的出现在他的脑中。
***
林白把自己裹在被子里不敢露头,那件他一直很喜欢的带着兔毛领子的披风也被队丢在了马车门口。
事情虽然才过去半天多的时间,可对于林白和季云承来说,好像是过了半个人生一样。
出发徐文的事情终究还是交给了霍凡,并不是季云承本人不愿意去,而是林白身边不能少了人。
他恍恍惚惚的钻进了车里,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季云承想要看看他身上有没有伤口,却在看清楚少年带着闪光的眼睛时停下了手。
“要哭坏眼睛了。”
季云承鼻头一酸:“和殿下说说哪里不舒服好不好。”
林白不说话,脸露在外面了,就抬起手把自己的脸也捂了起来,整个人团在榻上,也不过才占据了半个大小。
季云承原本是只相信“事在人为”,现在才懂得什么是“无能为力”。
林白的沉默和眼泪像是一把柔软的刀子,它看起来没有一点危险,实际上却能将人划得体无完肤。
没有办法,季云承也不敢上手。
林白只要是缩在那里,做出一副好像喘不上来气的样子,季云承心里都快酸出眼泪来。
只能退了出去。
挑了个不远不近的地方,杀威棒一下又一下的打在了徐文的身上。
是霍凡自己亲自动的手,不过才三两下,就换成了季云承。
哀嚎痛哭求饶声从大到小,直至彻底消失。
季云承一共打了二十下。
手中的棍棒丢开,他俯瞰着站在下面的每一个人,将他们脸上的神色尽收眼底。
“不服气?觉得徐文是被本将军惩罚过头,还是说各位都相信了所谓的谣言。”
他是天皇贵胄,天生就是高人一等。
仰望众人本来是季云承最习惯的角度。
“此人……不该打?”季云承走了下来,走进了每一个人的中间,一下就找到了那两个之前被惩罚过的人,“你们两个是个嘴碎的。”
砰砰两声,那两人跪倒在地,两股颤颤。
“将军饶命,不是我们说的我们不敢啊。”
季云承奇怪:“那不妨告诉我是谁说的?”
这句话就像是救命稻草一样,两人连忙指出他人,而后又是一番相互推诿,看的季云承一阵胆寒。
原本纪律还算是森严的军队,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你们以为。”季云承的声音不大,但是没有人敢不去听清楚,“我会同意你们来法不责众这一套吗?”
***
林霁策马狂奔,夜深时候才找到了季云承等人驻扎的地方,一过来就看傻了眼。
一个两个的士兵全都脸上带着痛苦,虽然不影响走路做事,可到底是看着……不对劲。
林霁刚出现就被人认了出来,反应可谓是十分迅速。
毕竟这件事的关键任务就是林霁以及他的弟弟林白。
“这是怎么了?”
林霁没说话,林柯先上去问了。
被随手抓到的那个守夜的,有点苦涩的说:“训练了一下,就是……扎马步扎了一个下午。”
林柯还是想要继续问,但林霁却说:“林白在哪。”
那人如今听见林白的名字,腿还一阵阵的疼。
“就是……就在那个车上。”想着又补充了一句,“殿下也在。”
林霁的心中掀起了一阵云海。
看着林霁走的飞快的背影,林柯没有跟上去,私以为是林霁想要和弟弟见面而已,他留下来问这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是这人说话的时候支支吾吾的,以至于林柯抓了四五个人才终于将今天发生过的事情拼凑起来。
顿时脸黑的像是锅底一样。
林白的身份,付出,岂是这些人能够用污言秽语来羞辱的。
***
季云承知道自己下午做的事情是多么的冲动,他不该这样的全面处罚所有人,即使是这些东西并不算得了什么。
可现在,在还没有查清楚的到底是什么人来暗杀的情况下。
这样的举措和自己想要送命几乎是没有差别。
更何况,军心在有些时候也是要笼络的,是不是有人会说他色令智昏,季云承根本就不在乎。
他现在守在林白的身边,看着他困倦的不行,两眼通红却不敢睡觉的样子,像是一只没饿着肚子的狗一样蹲在林白的面前。
“我们睡一觉,我保证,会处理好这些事情的好不好。”
季云承只能许下承诺,除此之外,他就是做不到什么当场了解的事情。
他想起自己下午和霍凡说的话。
“后宫嫔妃和将军之间。”他深吸一口气,“是不能传达书信的是不是。”
霍凡铿然道:“是。”
季云承把这事情联想到了他的母妃身上。
因为他知道这是至亲能做出来的事情。
经年列月的和皇后争斗,现如今已经是到了焦灼的状况,季云承从前是听从母令的乖孩子,而今也不想要再承诺了。
他不稀罕什么位置。
他准备好了,只要是林家人说什么不接受的话,他就带着林白走。
天大地大,总是有他能安家的地方。
到时候两个人在一起,季云承可以练武,林白就去做他喜欢的那些手工。
两厢安乐。
一生顺遂。
林霁敲响了马车的门。
“谁?”
是季云承的声音。
林霁心里更加难受,他被困在了自己的梦境之中,然后隐隐约约的将那看不清脸的男人当作是季云承。
这种说不清楚道理的梦境只是被林霁当作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可他不理解的是。
为什么在他的梦中,林白会变成自己的……敌人?
林霁进去了,看见了季云承脸上的疲态和林白通红的双眼。
林白哭了好久,双手揉的眼睛都看不清楚。
废了点功夫才认出来的人是林霁。
等时,所有的委屈都涌了出来。
“哥哥……”
他终于开口说了今天下午到现在的第一句话。
“我想回家了。”
这是急切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