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驰云和许莹站在一起，虽然是兄妹，却更像是陌生人一样。
大约是终于不用再敷衍着生活下去，许驰云迈步走向高台，一脸的大义凛然。
花娘看着他，半晌露出来一个嘲讽的笑：“阿白时常说你是不一样的，说的多了，到最后你自己都认为自己是阿白口中的人了。”
许驰云身体一僵。
眼下的状况并不是什么美妙的场景，人世间的任何罪孽都不应该用这样偏激的手段来解决。
这些人没有错吗？刚才花娘说出来的每句话都是在揭露罪孽，眼下成为了这样嘲讽的混乱景象也完全都是预知范围之内的东西。
许驰云身为朝廷官员，自然也是懂得些管理之道。
他似乎是想要凭借着和花娘之间已经非常稀薄的情谊来说和一下，最起码，这些人应该是被人间审判才对。
可花娘的话似乎是在嘲讽他。
许驰云定下身子，站在远处不再上前：“姑姑这些年是不容易的，当年聆乐坊大火之后，凶手迟迟定不了罪，以至于叫你们在湖底沉睡多年，此事过错在人。
可如今的场面已然是过界了，姑姑-”
“可别这么称呼我了。”花娘侧过身去，抬手扶了发间的绢花，“我们之间可不是这样的关系，你心中有悔过，却也不是该朝着我的。”
许驰云瞳孔颤抖：“什么意思。”
“那幻境之中，说的还不够清楚吗？”
花娘的眼神从不在他的身上停留，大约是觉得这人分明是和林白同父同母，怎么就生出来这种无情无义的人呢。
“你们兄妹才合该是一家人，林白不过一个蠢货，他以后，会去到他该去的地方。”
许莹嗤笑一声，她丝毫不避讳周身围绕的妖姬小鬼。
笑吟吟的伸出手：“在姑姑的眼中，最重要的人果然是林白啊。”
跨越百里，策马奔腾之中，林白坐在吴瑕玉的身前。
那串系在吴瑕玉腰间的铃铛震动起来，林白反手攥住了吴瑕玉的衣服，眼中再没有以往的痴傻。
“你抓住我。”
林白说：“你说我是你的小神仙。”
马蹄溅起一地尘土，路边有掉落的拨浪鼓。
“是。”吴瑕玉搂着他的腰身，笑声就在林白的耳边响起，“你是我的小神仙，不是她的了。”
***
许莹笑得那样灿烂，分明是身处在一片腐肉之中，却仍然像是一朵常开不败的雪绒花。
“你这是做什么？”月娘好奇的问道：“看起来似乎是脑子出了问题，这傻样子，很像是……姑姑，她也来找你捏过脸吗？”
花娘笑了一声：“除了你们，也就只有那个李家的贱丫头，她大约是和李璇待在一起太长时间，沾染上了罢了。”
“你什么意思！”许莹脸色阴沉下来，她小跑着上前，“你说清楚！”
“你不是很喜欢这些香喷喷的东西吗？嘴上说着不喜欢那个道观里出来的男子，私底下却去找了李璇，问她房里的私密事情，她不是给了你一罐子香粉颜料，还在你手臂上画了个花钿？”
月娘的身体就像是水中的游鱼一样灵巧的环绕在许莹的身边，她丝毫不收敛的对着许莹上下打量着。
那种眼神并不像是在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
而是在打量一件事物。
一个东西。
“李璇这个人啊，和她的好嫂子一起杀掉了他们家李迅的一个小妾，杀了人之后又害怕的要死，但是一见到李迅在外面沾花惹草，李家的媳妇就觉得是外面女子脸长得太好了的缘故。
于是一边想着花样的折磨人家姑娘，丝毫不去过问一下，那姑娘是不是愿意的。弄死弄残都是时常有的事情。
回家之后又开始担心自己的容貌衰迟。因此给了我们可乘之机，借着那位被凌虐致死的小妾魂魄进了李家，每天都去李家媳妇的梦中演绎各种各样被厌弃休妻的手段。
她终于忍不住要发疯的时候，突然出现了这个说法在安庆郡贵妇中流传——
‘花巷里有一个手艺很好的姑姑，只要是经过她的手，就算是你已经年过四十，也能叫你的身材容貌恢复的如同二八少女一般。’”
月娘托起了许莹的手，端详着上面的花钿。
“她很迫不及待，当然，什么东西都是要付出代价的不是吗？”
“她的皮被我们扒了下来重新描绘，好看是好看，活人自然就是不可能了。其实她都不知道，姑姑的客人除了我们这些小鬼之外，也就是那位媳妇了。
当然后面就剩下来李璇一个了。”
“你从李家过来，没见到她们现如今成了什么样子吗？皮囊之中全都是空的，里面全都是蛆虫，就好像是她们的心一样。”
许莹面色惨白，她猛地抽回自己的手，眼中满是恐惧的看着自己手臂上的花钿。
这东西的确是李璇告诉她的。
说了个什么不知所云的爱情故事，类似于一种美好祝福法咒一样。只要是画上这个东西，日日祷告心上人，就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让那人对自己死心塌地。
她原本是不相信的，直到李璇进了许家的门。
虽然许莹觉得许驰云做不出来这种事情，但也正是这种不愿意相信，才给这神秘的花钿描绘上了神秘的力量。
因此，她也算是有期盼吧。
“是你们……”
“是我们缠上她的标志啊……”
月娘轻快的笑声好像是狠狠的给了许莹一个大嘴巴，她惶然的后退两步，眼中红的几乎是要滴下来血。
“你看看下面这些人的你争我斗，不过是眨眼的功夫，马上就要发疯冲着我们来了，在此之前，先来好好的审问你一下。”
“你到底，是用了一种什么样子的心情去厌恶林白的呢？”
“是嫉妒她比你长得更像是幺娘，所以能够在即使是污名缠身的时候，也能够轻而易举的得到所有人的偏爱吗？”
许莹恶狠狠的瞪着她，任由那尖锐的指甲划破了她脸上娇嫩的肌肤。
鲜血滴落。
月娘贪婪的舔舐了一下唇瓣。
“你好笨啊。”
许莹似乎是拿住了什么稳操胜券的东西一样。
她高傲的笑了笑：“你们一直再说林白，是觉得林白不会来帮助我吗？”
“不，你错了，那个傻子，就算是死了之后也会仍然是跟在我的身边，像是一直癞皮狗一样，就算是我对他拳打脚踢，林白也永远都会把我护在他的身后的。”
她们俩的动静不小，让正在消化着下面已经开始转头讨伐她们的，这些人的怨气的花娘都侧目。
更不用说脑中一片混乱的许驰云。
“你……你说的是什么意思！”许驰云不可置信道。
许莹嘲讽的看着他这位狼狈的兄长：“我说。”
“他活着要心甘情愿的保护我。”
“死了也不能变。”
随即在一篇不可置信的注视之中，许莹抓着月娘的手，用她的指甲割破了自己的手腕。
鲜血瞬间喷涌而出。
她勾嘴唇笑着仰起头，冲着来时的方向，放声喊道：
——“哥哥——救我——我要死了！”
马上的林白周身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