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离和林白共处一室,从来都没有像是现在这般气氛尴尬过。
“殿下刚才哭什么?”姜离这人看着能言善道,其实脑子是一根筋,现在问出来这样的问题,未免有些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意思。
林白摇头,做出了抵抗的神色。
姜离好奇啊,但是也只能强压下来。
“殿下身体可还好?”
他不过是按照寻常话一样的问一句而已,林白眼眶一红,嘴巴一扁,作势要再次哭泣起来。
姜离:“??殿下这是作甚?到底是受到了什么样子的冤屈,就不能敞亮亮的和我说吗?非得要这样自己憋着,哭多了害的也是殿下自己的眼睛啊。”
林白眼泪还没有掉下来,其实也已经到了哭不出来的程度了。
眼睛发烫,林白摸住了姜离的手,殷切的看着他,好像在祈求一样的说道:“表哥,你相信我吗?”
姜离被他这一声表哥叫的浑身一颤。
这样称呼也不过是在两人很小的时候用过,随着年纪渐长,地位礼仪这些东西也就展现在了众人面前。林白很少喊姜离表哥,总是会直呼其名、
偶尔在没有人的时候,林白也会喊上那么两声表哥、哥哥什么的。
可到底都没有被姜离听见过。
因为那都是林白在和别人说话的时候,喊出来的代称罢了。
身上汗毛直竖,但姜离还是冷静下来。他今天见过了不少场面,现如今面对林白这样脆弱可怜且非常无助的模样,已经是能够用一种平常心去对待。
“殿下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和我说吗?”
林白很努力的睁开双眼,他抓住了姜离的手腕,很小声很小声的说道:“表哥……”
“你相信,人有轮回重生吗?”
姜离:“……”
“嗯?”
这不靠谱的太子表弟终于病到了脑子都不清醒地程度了吗?
恰逢此时,孟九安已经取了一套新的里衣回来,他欣长的身形站在暖炉的旁边,双手捧着那轻软的布料,小心翼翼的把衣服烘烤暖和之后,这才捧着走到了林白的身前。
“昨日夜里,奴才已经给殿下身上擦洗干净。太医说,殿下现如今还是不要冒险沐浴比较好,万一着凉受寒,那前些日子的修养怕是要成了无用功。”
林白现在很依赖孟九安,所以但凡是孟九安说出来的话,林白都不会去拒绝。
“不洗了不洗了,我直接换一身就好。”
姜离眼神疑惑的看着林白,很是不清楚,林白什么时候和孟九安的关系这么好了。
可偏偏林白和孟九安这两个当事人全都把他姜离当作是不存在的样子。
白皙的肩头刚刚要露出来就被孟九安眼疾手快的挡住。
那略带着质疑的视线落在了姜离的身上,正陷入自己沉思之中的姜离幡然醒悟。
“我我我我,殿下先换身衣裳,我去看看外面的药。”
这人刚才就出去看了,什么也没拿回来。
一次两次的,连个借口都懒得换。
孟九安给林白换衣服,这样的工作孟九安一做就是十余年的光阴。只要不是他爬不起来,或者是病了害怕染给林白。
那么孟九安总是会守在林白的身边。
像是影子一样。
无处不在。
也正因如此,林白其实是很讨厌孟九安的。
不管是依赖什么人,林白都不会依赖喜欢孟九安这个人。可现如今,短短的时间之内,这样不可能被逾越的鸿沟被林白亲手填满。
他任凭孟九安给自己换衣服,期间配合的不像话。
什么淘气无边,这都是诬告罢了。
孟九安动作之间露出了手腕上的一片红痕,那是林白刚才受惊之后在他手上强行攥出来的痕迹。
红色的指印将孟九安的手腕圈禁起来,那苍白的肌肤让这红痕展现出来一种靡靡之感。
林白很心疼又内疚的看了一眼,水汪汪的眼睛像是一只知道自己犯错了的毛茸茸小宠,有些害怕的抬起眼神,看向孟九安。
带着独有的厚颜无耻,想要得到孟九安的原谅。
“一会儿就没了。”孟九安说道:“殿下不要担心。”
一连说了好几遍,林白这才终于露出一点相信他的意思。
说是去看药的姜离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久久没有归来。
林白却也没有表现出以往的蛮横,非要人去把姜离拽回来眼前看着。
他靠在孟九安的身上,抱着孟九安的一只手捂在自己的心口处。单薄的里衣外面罩着一件小袄用以保暖,给他心口取暖的东西是孟九安的手心。
林白的心跳就在孟九安的手下。
恍然之间,孟九安忽然生出了一种那捏住林白性命的舒爽感。
沉吟许久,孟九安终究是艰难的问道:“殿下方才说重生,那么殿下……是怎么重生的呢?”
林白往孟九安的怀中缩了缩,将自己空悬着的后背全都靠在了孟九安的身上。
他声音颤抖,带着死亡前的不安恐惧。
“我不知道,有个人……他突然出来把我勒死了。九安九安,我好难受,他勒着我的脖子,我好疼啊,感觉我的眼睛都要掉出来了九安。”
孟九安从林白的口中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心中的满足感正在逐渐增加。
“奴才不在殿下身边吗?只要是奴才在的话,不会让殿下受到这样的伤害的。”
林白一说话就想哭,却生生忍了下来。
“你不在我的身边,九安啊九安,我好害怕,你以后都一定要在我的身边好不好。”
孟九安试探性的抬起手,他终于光明正大的爱抚上了那魂牵梦萦许久的漆黑长发。
一如既往的柔顺温软,孟九安满足的喟叹一声。
“要告诉镇北王吗殿下?”
林白立刻恐惧起来,即使是被孟九安抱在怀里,那单薄瘦弱的身躯也仍旧颤抖着。
“不……不要。”
牙齿打颤的声音格外明显。
“不要告诉他,我、我不想要见到他,九安,你保护我,我以后都不要再见到镇北王了,我害怕他九安。”
孟九安这样的随口一句,让林白心中刚刚放下的不安再次提起。
他翻身起来,足衣都没有穿,更不说什么靴子外袍。
明明走路的时候腿都是软的,可林白却偏偏执拗的要往外走。
“殿下!”孟九安惊叫一声,赶忙取过一边的大氅来把林白包起来。
“殿下身子才好,万不能……”
“我要去找母后!”林白眼中燃烧着希冀,狠狠的刺痛了孟九安的心,“我们去找母后,只有、只有母后能保护我们。”
他奋力挣扎着往外走,似乎是铁了心。
孟九安争辩不了也不能争辩,只能是哄着林白穿好衣裳。
太子的轿辇这才往皇后宫中驶去。
这一次是真的去看药水的姜离手中还捧着药,看着林白匆匆而去的背影,愣了一下。
“不是、这……这?”
姜离把手里的药碗往小太监手中一放。
“温着,等殿下回来。”
心中有个声音在催促姜离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