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骨合闭上下颌骨,做出吞咽的动作,尔后静止不动。
庄谌和封江浩在躲避异兽骨架追击时,皆把神识往此处落来,但这头骨自有隔绝之用,两人根本无从探知张元敬的情形。
论实力,张元敬乃是他们中间最强的那个,若其丧命于妖骨之口,他们两人便在劫难逃了。但是,异兽骨架的反应,说明头骨内的战斗尚未结束。
张元敬在炼阳伞的守御之下,很快行至那骨片空间附近。
头骨中弥漫一股侵蚀神魂的强劲力量,但于他而言,对付起来恰是容易。张伞把幽光一展,即把这些力量隔绝在外,根本不费多少气力。
他把神识在骨片空间上一扫,却并未感受到残魂的存在。
他顾忌此中藏有陷阱,便驱动炼阳伞以幽光笼罩,乃升一轮金阳,对骨片进行炼化。
同时,取出骨刃靠近骨片空间,就是一斩。
“嘭!”
围在一起的骨片,当即有一块断成两截。由内而外,一团灰气冒出,往张元敬扑来。
金光射来,照在灰气之上,遂有青烟升腾,杂音呜咽,仿佛深夜鬼泣。
灰气滞空不动,无法挪动半分。两息之后,它开始失去色泽,最后化作无色之物,被幽光所缚。
“张伞,那是何物?”
张伞道:“回禀老爷,像是某种失去了念头的残魂,但其十分邪异,若被其侵入神魂,或会神魂落魄,陷入疯癫。”
“那这无形之物呢?”
“一种神魂之力,或许携有记忆。老爷需要吗?若是不要,张伞便将之彻底炼去。”
张元敬沉思不语。此地若为九寒谷为后辈准备的试炼之所,则这些巨兽之骨,包括内中藏着的残魂,应当是一种机缘。获取的方式,或许就是炼化残魂。
他吩咐道:“张伞,你放一部分过来,我且试一试。”
张伞驱动幽光一挤,把那无形之物切出一小团,往张元敬身前送来。
那无形之物,一靠近张元敬,便似被其躯体所吸引,立时扑上来,往他身中一钻。
“呼!”
一阵劲风掠过识海,随即是轰隆巨响,浓密的烟尘从下方升起,遮蔽蓝天白云。朝两侧看去,皆是狼首牛身的巨兽,并行奔跑。
大地震颤,空间撕裂,气势如虹!踏平山丘,踏破长河,踏碎强敌,不论什么挡在前方,皆毫不畏惧,一往无前!
四季轮替,岁月流逝,踏遍万水千山,身旁的巨兽一头头减少,偶尔有所增加,也很快消失不见。最后,只剩下了它,孤独地踏着泥土与青草,踏着河水与岩石,踏着白云与罡风,遨游星空,穿梭虚天,不停地奔跑,不停地战斗,不停地变强!
某一日,它停在一片虚空之中,俯首望着前方散发蛮荒之气的星辰,忽然感到了有一丝疲惫。它想寻个地方好好休息。
于是,它闯了进去。
“轰!”
浩瀚的世界,一寸一寸地展开。天地之间,时空之下,一切变得缓慢无比。它迈出每一步,都要用掉数十息的时间。
好沉!好痛!它拼命地摇动巨大身躯,试图甩掉身上压着的重物。但是,无论如何挣扎,都挣脱不了。它倒地打了一个滚,动作也慢得可怕,但它能清晰感觉到,它的背上什么都没有!
是什么在压迫它?是什么!它愤怒地咆哮,但声音被灌入了铁石,在身前便跌落于地,根本传不出去。
时间一息一息过去,似也变得无比缓慢,它在痛苦煎熬中,渐渐冷静下来。
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天地之力,但也是它突破更高境界的机缘。它已经很久没能在境界上有所提升。这或许也是它想要休息的原因。
“吼!”
从前方不远处,传来一声恐怖的兽吼。
很强!它顿时绷紧了身躯,四蹄抓地,准备殊死战斗。这是本能,是习惯,不因背上沉重的压力,而有所懈怠。
一头巨兽从山岭之后缓缓走出。它身躯高大,四肢健壮修长,深红皮毛油亮,散发一股浓烈的火气。头颅高昂,利齿微露,顶角锋锐,眼眸似渊,每迈出一步,都会扯动空间,让周遭一切皆若隐若现,恍如仙兽出巡!
“吼——”它仰天长啸,宣泄心中的压抑。再强的对手,也不会让它屈服。来吧,战!
那巨兽听懂了它的挑衅,低下头颅,把尖角对着它,撒开四蹄奔跑起来。
不错,在沉重天地之力压迫下,它竟然能跑起来!
它心中升起一缕绝望,但只是一瞬,便就被决死的勇气和意志所替代。
它把力量调动起来,燃烧精血,奋起全力抬起前蹄,试图奔跑。然而,前蹄只是抬高一尺,便落了地,身躯不过向前挪移了数寸。
以它的身躯而论,此不过是原地踏步而已。
不过,在生死考验面前,一切都不值一提。
它继续抬高前蹄,继续向前冲步。一次次挫败,一次次方奋起。于一息之间,力量数转,但终究没能挣脱天地的束缚。
剧痛传来,随即它往天上飞起。那巨兽用尖角扎穿了它的头颅,以凌厉的气劲击碎了它的心脏,将它挑飞至半空,尔后重重摔在一块绿草茵茵的山坡上。
它死了,但满眼都是不甘!如果再给它一点时间,只要十天,不,一天,它就能突破。
恍惚间,无形的力量融入到识海之中,张元敬的元神骤然增强,提升了近一倍。
“哗啦!”
巨兽骨架轰然坍塌,碎骨落了满地一片白花花。尘灰泛起,渐渐往洞穴各处飘荡。
庄谌和封江浩几乎目瞪口呆。他们不敢相信,如此强大的异兽骨架,竟就这样悄然无声地毁去了。
张元敬于空中浮沉不定,脑中还在回味那一幕幕场景。
那头异兽,纯以身躯强壮与力量强绝,踏破天地,踏足星空,驰骋无边宇宙,其实力不知达到了何等境地。
但是,在某处界域中,竟因天地之力的束缚,被另一头异兽一招毙杀。何等无奈!又是何等的悲愤!
那种被远超自身力量束缚、不得突破的感觉,是如此的真实,每一次回忆,都似以身受之。
于他而言,神魂增强固然是极大的机缘,但那种欲突破而不得的诸般感受,才是最大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