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蘅?”
此刻,冷白阳根本不想承认自己内心的猜想,但还是情不自禁地将那两个字脱口而出。
除了她,再没别人。
谢蘅道:“正是本帅!”
“你居然没死?”
冷白阳觉得难以置信,他安排的不可谓不周密,百日僵之毒,没有莺萝草,她如何解毒的?
难道还真被她找到解药了?这不可能。
景州所有的莺萝草,早就被他提前收购地一干二净,就连深山老林里,也派人扫荡过一遍。
他不信,谢蘅会有这么好的运气。
谢蘅微微仰头,看向夜空下渐隐的烟花,“我有薛、谢两家的英灵护体,你们这些手段,岂能伤我?”
说着,谢蘅从箭袋里抽出一支羽箭,拉紧弓弦,箭头正对着冷白阳的眉心,字字如刀道:“我的箭术可是很准的。”
百米之外,射中飞叶也不是难事,亦可以在荒原大漠猎杀狼王,现在杀了冷白阳,如同探囊取物,但他并不打算这么做。
冷白阳只慌乱了片刻,便重新冷静下来,对占据高处的谢蘅道:“你以为杀了我,你和崔简就可以全身而退吗?这周围,全都是我的人。”
这个人真是自信过了头,谢蘅轻松地笑了一下,回他:“你不觉得,今天晚上安静的有点可怕吗?”
冷白阳想到了谢蘅刚刚放出去的那一响烟花,紧张地四下张望起来。
“不可能!谢家军离此地有三十里山路,我派人斩断了崖上的吊桥,那座天堑你是怎么过来的?”
军队无旨是不能入城的,所以谢家军的营地,建在了三十里外的山坳中。
要想从那里入景州,必须飞越穿过一道万丈悬崖,而架在悬崖上的吊桥,是唯一的途径。
他派人行刺的时候就把那条吊桥给砍断了。
谢蘅满脸的不屑,“所以我最烦你们这些纸上谈兵的人,地图上有的路,我从来不走。翻山越岭,长途跋涉,本来就是喋血沙场之人最习以为常的事情了。绕个路很奇怪吗?”
景州多山,地势险峻,可谢家军从不畏惧险阻。
说着,她目光忽的转定,一箭离弦,射中了对面屋檐上的刚刚探出头来的冷府暗卫。
尸首滚过琉璃瓦,掉在冷白阳面前。
随之而来的,是从四面八方骤然而起的杀喊声。
冷白阳的平静终于到了难以维系的程度。
“谢蘅,如果你敢过来,我就杀了他!”他指着崔简。
那些架在崔简脖子上的长刀,正等着冷白阳下达杀戮的指令,有这样一个筹码在手,他并不担心谢蘅会冒险。
崔简若是死了,她死了妹夫事小,可这也意味着,她谢家将永远失去老皇帝的信任。
冷白阳阴险地笑起来。
谢蘅默默放下了弓箭,无声做出了妥协。
……
冷白阳以崔简作为人质,退出了包围圈。谢威带兵杀了进来,却听说要放人离开,赶过来问谢蘅:“这不是放虎归山?”
“就是要放他进山,猫儿山的情况很复杂,冷白阳一定还有后招,必须保证所有人的安全。”
她不能不管那些困在神眼洞里的无辜百姓。
这是个疯子,一旦激得他鱼死网破,说不定会伤到黎庶的性命。
重要的是,他手里掌握着火炮。
谢蘅摇了摇头,旋即登高一呼,“撤出景州城。”
大军私自入城,已经犯了大忌,搅扰百姓的安宁,这又是别人弹劾她的一个理由。
她们必须速战速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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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的很快,月光很快便照满了山寨,夜深时,山上露冷风寒,窗户没有关严实,“哐当哐当”响个不停。
温婉睡不着,终是穿上衣服又爬了起来。
她克制不住地担心一个人。
思念像潮水一样,不断拍击着心口那块本就已经不太坚定的屏障。
世子他应该不会有事吧……
抬头望月。
低头思人。
纷乱烦躁的心绪压根就理不清,温婉远眺浓重地山影,却瞧见高处岗亭上,有个人正躺在栏杆上,独自饮酒,孤寂得很。
沈随云一般不会这样。
温婉想了想,带上门出去。
“沈先生,你怎么还不睡啊?”
沈随云一壶酒下肚,正倒悬着酒壶接最后几滴。
闻声,他扭过头,眼神是迟滞和呆板的,“婉儿姑娘,你不也没睡吗?”
温婉垂眸咬唇,几乎不设防地实话实说道:“我有点担心我家世子,先生是因何不睡?”
沈随云一噎,他既没有红颜知己,也没有蓝颜知己。
“我担心我爹。”
“先生的父亲?”
温婉记得,上次去沈随云家,沈母明明说过,沈父已经作古了的……
“我爹还活着。”沈随云像是在和温婉解释,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语。
“?”温婉愣住,“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我也是刚知道。”
面对温婉的震惊,沈随云三言两语便将秦勇带回来的消息与她讲述了一遍。
听罢,温婉很快就消化了这有些有点庞大的故事。
自从来了景州以后,再惊人的事,也显得不那么令人惊讶了。
“原来,那威力惊人的火炮,是沈先生的父亲发明的?”
沈随云点了点头。
“我爹他最佩服的人就是公输班,也一直立志要做这世上最出色的匠人。他是做到了,可这世上同样不缺野心勃勃的司马昭,才华、美貌,既是鲜花,也是毒药。”
沈随云说完这句话,和温婉各自沉默了一会。
温婉心里不知是何滋味,沈随云因为才华遭人嫉妒,沈父发明的火炮遭人觊觎。
她又何尝不是因为一张皮囊几次陷入险境,如果没有崔简,她现在应该还在三曲巷,亦或是成了蔡刈皮鞭下的一缕亡魂。
……
静夜下,寨子里忽然骚动起来,蜱奴领着几个人从勠牙堂的方向走来。
沈随云招呼温婉蹲下,自己则趴在栏杆下,偷听斥候与蜱奴的对话。
“怎么了?”
“来信说,神眼洞里埋好了大量的炸药,应该是察觉到我们的行动,准备鱼死网破了。”
“为什么不直接去禀告少主?”
“少主已经往猫儿山去了,我们与她擦肩而过。”
“立即清点人马,跟我去猫儿山。”
……
听到这,沈随云眼前一亮,猛地站了起来,大声对蜱奴道:“蜱奴将军,我也去。”
蜱奴抬眼望到沈随云,一脸“他怎么在这”的疑惑表情。
但思索片刻后,还是给手下人抛了个眼色,“带上他。”
这人在关键时刻,说不定会有点用。
他们的谈话,温婉同样听见了,光是炸药两个字,已经足以让她心惊胆战了。
崔简也和郡主在一起,他会不会有危险?不假思索地,温婉快步跟上了沈随云。
“沈先生……”
温婉弱弱问了一句:“我能去吗?”
“啊?你?!”
沈随云有些诧异,她一个弱女子,跟去凑什么热闹?但看到她殷切期待的表情,又不好拒绝。
想了想,他还是转过头笑嘻嘻地对着蜱奴,“蜱奴将军,反正已经带上我一个柔弱书生了,不如再带一个柔弱女子吧?”
蜱奴:“麻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