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未想过。”
“你姨母也不是这种人。”
谢夫人一时之间,还难以改变对姐姐兰氏的看法。
谢蘅知道母亲会这么说,她的性子其实并不适合做大家族的主母,父亲在时,还能护着她,没了丈夫,她就是失去了依仗的菟丝花。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谢蘅眼里却揉不得沙子。
“如果我说,我曾经撞破她勾引父亲呢?”
谢蘅边说,边凝望着母亲,语气渺淡如烟,却字字如剑,猝不及防地扎在谢夫人胸口。
“你说什么?”谢夫人满脸不可置信。
谢蘅叹息,接着道:“我曾经因此误会了父亲很长一段时间,还以为他们真有什么苟且,直到最近,才知道一切不过是兰氏的一厢情愿。”
谢夫人愣了半晌没有说话,目光凝滞了一般,泥塑的身体摇摇欲坠。
谢蘅在打母亲的七寸。
她刻意这么说。
对于母亲这样的女人来说,丈夫就是她的全部了,要是知道自己的亲姐姐,勾引妹夫,足以震撼她很久了。
果然,谢夫人摇了摇头,“不可能,你姨母她……”
谢蘅打断她:“母亲仔细想想,当初她为什么总是往我们家跑,见到父亲的时候她都是如何表现的?想清楚了,再否定我说的话不迟。”
见母亲沉默下去,谢蘅才淡然一笑说:“溃痈虽痛,胜于养毒,这样的人,母亲想留在身边到何时?”
“你竟将你姨母比作痈毒?”
谢蘅不答,冷冷地回:“家中养虎为患多年,我既然回来了,必要把这些毒瘤一概清理出去,母亲就还和从前一样,富贵安养,闲事莫管。”
“儿先去了。”
谢蘅拂袖而去,屋内独留谢夫人和一个老妈妈还在。
长女如此疾言厉色与她说话,还是头一次,谢夫人心里委屈,这会后知后觉,才戚戚然落泪。
“祝妈妈,你说,蘅儿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吗?姐姐她真的……”
后面的话她说不出口,甚至莫名觉得反胃。
祝妈妈是侯府的老仆人,不过是从谢夫人生下龙凤双子以后,才到她身边服侍的。
从前夫人身边有个信任的大丫鬟蒹葭,听说趁着夫人生产,与老家一个相好的男人私奔了。
夫人为此,在月子期间生了好大的一通闲气。
当下,祝妈妈只道:“郡主这么说,自有郡主一番道理,她毕竟不是普通的内宅女子,有的是眼界和手段,夫人且听郡主一回,咱们只作壁上观,她是您亲生的,总不会害自己的母亲。”
还有后半句,祝妈妈没说。亲女儿和同父异母的姐姐,怎么着也该是相信前者而不是后者。
谢夫人是个耳根子软的,听了祝妈妈一番话,也觉得有道理,便暂时打消了给安国公夫人下拜帖的意思。
……
连雨不知春去,一晴方觉夏深。
空气里处处弥漫着艾草和菖蒲的香气。
映雪湖今日碧波滔滔,两岸花红柳绿,游人如织,蝴蝶飞逐。
彩楫画舫三五成群,飘荡在宽阔的湖面上,其上佳丽云集,笙箫阵阵。
崔简领着温婉在湖边散步。
外面人多,他其实很怕温婉有个磕碰,但她想出来走走,崔简只能顺着她。
谁让她现在是两个人呢。
出门的时候,崔简硬给她扣了一顶帷帽。
“今天这么多人,不会有人注意到我的。”她说。
崔简不容她讨价还价:“那也不行,只有我能看。”
说完,还朝她笑了笑。
霸道十足但很坏的口吻,温婉听了脸微微一红,转过身不再说话了。
一场龙舟赛在呐喊助威声中结束,倒也与往年没什么不同,温婉的心思不在此,一半的时间都在发呆。
自从知道肚子里多了一样东西,她就一直心不在焉。
崔简也看出来了。
“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吧,是不是累了?”他问。
温婉讷然望向他,茫然地点了点头,“也好。”
她无所谓的,不过走了许久,脚确实有点疼。
二人相携离开映雪湖畔,却正好撞上了同样来看龙舟赛的谢萱。
温婉并不认识谢萱,所以面对面碰上,还以为自己挡了这位小姐的路,自动站到一边。
谢萱没动,她自看到崔简开始,两双眼睛便开始直勾勾盯着他身边这人。
带着帷帽,看不清脸,但身段一看,就知不是什么好东西。
可以断定这就是崔简养在竹坞里的狐狸精了。
冤家路窄,谢萱一直想看看究竟是什么货色,竟然能勾搭上易之哥哥。
心中忌恨涌上来,她径直就朝温婉走了过去,刚想抬手打掉她头上那遮遮掩掩的东西,崔简已经一个箭步走到她面前,掣制住了她的手。
“易之哥哥……”
崔简的眸光凝着很重的寒意,看得谢萱心里一阵阵发毛。
这下要是再猜不出来谢萱的身份,那温婉便是真傻了。
她心虚地往后退了两步,避开谢萱的锋芒。要是真的把事情闹大了,最后伤的是崔谢两家的体面,罪人,自然是她。
崔简的眼神的的确确吓到了谢萱,她愣了会神的功夫,崔简已经拉着温婉走远了。
看着两个没入人群中的身影,谢萱恨极。
从开始懂事的时候,姨母就跟她说,她未来的夫家是大梁最尊贵的家族,她的夫君是先皇后的内侄,她将来会成为崔氏一族的宗妇……
多少名门闺秀都羡慕她,这桩婚约早早便将她和崔简绑在了一起,纵使那些贵女们如何嫉妒她,也改变不了既定的事实。
谢萱一直以此为傲,拿着崔家宗妇的款,从不讲那些人放在眼里。
加上……他是那样一个天神般的人,无论是容貌、家世、才学,他样样都是翘楚,没有哪个女子会不动心吧。
情窦初开的时候,谢萱每每想到自己会成为崔家的媳妇,就会高兴地整宿整宿睡不着。
可她每次试图接近他,他总是以冷漠待之。
甚至,毫不避讳地表示对她的厌恶,他宁愿喜欢一个妓子,也吝啬给她一点温情。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她很满意这桩婚事,姐姐却劝她退婚。
谢萱的眼神渐渐变得冷毒,脑中满是刚刚那个妓子的身影。
这些人都被她下了降头,谢萱想,只要她死了,一切都会恢复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