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面既然商定,而天又开始发黄,山雨欲来,大家急冲冲地往山下走,一路上又不知道跌了多少个跟头,终于在小雨淅沥的时候进了旅店的门。
所有人回房间短暂休息了一下,换了一身衣服,按照约定中午吃饭的时候都准时地出现在了饭厅,马天成一本正经地查了查人头,然后他说,你们不信任我,这没关系,但是这件事情必须解决。那个丁兄弟,要不然你来吧,好好地问一问。
我没想到这个差事会落在我身上,但仔细想一想,我似乎成了旅店跟学生的中间人,似乎没有人比我更合适了。
我站了起来,对学生们说,可以么?这件事情要是不解决,大家都危险。
学生们都点了点头,那个叫爱丫的高个女生脸色苍白地看着我,她应该也知道我只可能从她入手,我走过去,对她轻声说了一句不好意思,然后我问道,你是怎么发现她……出事儿的。
爱丫低着头,声音不高,她说,早晨我叫她起床,喊了几声都没有理我,我用手推了一下,感觉她的身体很凉,我把被子掀开就……就……
爱丫眼泪又出来了,一旁的风月搂住了她的肩膀,低声安慰着。我有点不忍心,可是又不能不问下去,我说,昨天晚上你们的房门反锁了么?
爱丫点头说,我反锁的,我记得很清楚,早晨也是我打开的。
我说,窗户呢?
爱丫说,昨天晚上那么大的雨,不可能打开着窗户,都锁好了。
我说,那么你昨天是跟她一起回来的么?
爱丫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说,昨天天太黑了,谁也找不到谁,我回来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跟她在一起。
我点了点头,然后说,如果门窗都是反锁,那么能出事儿只能是昨天晚上你们两个从外面回来。你昨天是先进的房间还是后进的?
爱丫说,我进去的时候她已经睡着了,我反锁了门,然后也躺下睡觉了。
我说,她睡着了?刚刚从外面回来就睡着了么?
爱丫没等开口,一旁的风月说,不是,我们昨天从外面回来都很害怕,在一起说了一会儿话,是吧。
爱丫点了点头说,是啊,我们几个女孩儿在一起说了几句,就站在走廊里。
我看了看思瑶,思瑶点头说,对,我们四个,都站在走廊里,说了一会儿话,然后都各自回房间了。
我说,你们能看到那个房间当时是否进人了么?
爱丫说,我没有注意。
思瑶说,当时太黑了啊,说话都看不清人脸。
风月说,是啊,不过凭声音还是知道的,当时就我们四个。
神婆插嘴说,对,我们四个。但是我们距离爱丫他们的房间也不太远,我插一句嘴。如果人是被捅死了,怎么也要惊呼一声吧,昨天谁听到了?
这句话提醒了我,要说我们之间的距离也不远,如果昨天真有打斗或者争吵之类的,我听不到隔壁房间的未必听不到吧。几个女孩子互相做证明,除非她们四个敢合谋杀人,否则她们四个就都没有嫌疑。
那么后半夜呢?门窗反锁着,这是一场密室杀人?而且还消除了声音?
这听起来又不像是人做的事儿了。
我问完这些话,然后目光落在了爱丫身上,再然后其他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爱丫的身上,不得不承认,所有人里面只有她才有可能。
看到所有人都看着自己,爱丫有些慌乱,她的脸色苍白,看着我,死死地盯着我,那个眼神仿佛我是一个凶手一般。
我知道她怕什么,在这情况之下,如果我指认了她是凶手,其他人很可能不会反对。但是我不会如此不负责任,我继续问,昨天那声巨响之前,她还活着么?巨响发生的时候,她跟着你出去了吗?发出声音了吗?
这是另一种可能,万一昨天她早就让人捅死了呢?要知道那一瞬间是非常黑的,谁也看不到谁,根本没有人知道这个胖女孩到底出来与否,既然巨响之后没有什么打斗的声音,那么之前呢?
爱丫说,当时巨响的时候她还惊呼了一声,我跑得快,也没有想太多就冲了出去。至于她跟没跟上,我不知道了。
我点了点头,然后说,你确定她惊呼了一声么?
爱丫说,我确定,她还在我的身后喊着等等她,等等她,但我没敢回头。
这么来说,胖女孩当时肯定还活着,难道真的是后半夜密室杀人?疑点不是又落在了爱丫身上么?
这时马天成说,会不会是巨响发生的时候,我们都跑出去了,有人动的手?
这似乎也是唯一的可能了,但思瑶开口说,我当时在黑暗中查过人数,我们的人没有少。
马天成说,没有少?一个都没有少么?
思瑶喃喃了半天,然后说,还多了一个。
除了我之外,其他人都愣住了,大家面面相觑,思瑶看了看四周,似乎下定了决心,她说,我昨天在黑夜里很害怕,我悄悄地查了查我们的人数,真的是多了一个。我想是大鹏回来了。
伴随着这句话,恰巧一声惊雷响起,灯光本来就有些昏暗,伴随着电光与雷声,灯光猛然闪了一下。
灯灭再亮起。
也不知道是谁先传来的一声尖叫,跟着几乎所有人都叫了起来。
大家都吓坏了,毕竟这谈论的是死人的事儿,还是如此怪异的死人。
好不容易大家都平静了下来,我回头看了看马天成,然后说,马哥,你看呢?我已经完全搞糊涂了。
马天成说,我觉得这件事情不简单,这事情闹这么大肯定有合谋的,说,你们这些学生到底谁跟谁是一伙的?
这么一说,学生们不干了,那几个男生一下子站了起来,指着马天成说,这是个黑店,我们还怀疑是你们干的呢?你们昨天在哪里?有没有证据?
马天成这面转身进厨房就拎出了菜刀来,用手指着学生们,开口刚要骂,那面那个侏儒一摆手,然后他说,吵架不是解决的办法,我觉得那个胖丫头的死不简单,为什么偏偏就她死了呢?我想跟她前天说出的那个名字有关系,对吧,是什么来着?
我也猛然想了起来,胖丫头前天看到风月鬼上身的时候,明明白白地喊出了美雪这个名字。本来这是学生们的私事儿,跟我没有太大的关系,但之后发生的事情如此吊诡,把所有人都置于危险之中,那么这件事情不调查清楚是不行了。
这个名字一出现,我感到整个空气瞬间凝固了,似乎连温度都降低了许多,我深吸了一口冷气,对着爱丫,缓缓地问道,美雪跟你们什么关系。
爱丫的脸色苍白,她看了看四周,她的那些同学都躲避着她的目光,最后她看向了我,然后慢慢地说,也是我的朋友。
我说,死了?
爱丫点了点头,没有回答,看得出来是在躲避这个问题。
我说,怎么死的?
爱丫又看了看四周,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她看向的是男生那一堆。其实这些个学生或许跟我自我介绍过,但也可能没有,总之这四个男生里面我只认识一个叫小斌的,其余三个根本不知道名字,也似乎没有交流过。
爱丫看向的是他们,没有人回应,她似乎有点绝望,然后她说,我们这些人不是一个学校的,都是朋友,平时都爱运动,爱旅游。
我点了点头,爱丫说,我们都是大学生运动会认识的,大家年轻人很容易相处,爱好也相同。美雪也是,她是乒乓球队的,很漂亮。
说完这话之后她看了看风月,然后说,几乎跟风月一样漂亮。
风月似乎也抵触这个名字,没有吭声。
爱丫说,风月是后来的,思瑶跟美雪也不认识,但是其他人都认识美雪。不是么?你们说一句话啊。
空气还在凝固,没有一个人应声,爱丫似乎有点害怕了,她犹豫了好久,然后独自抽泣了一会儿,在这期间没有任何一个人开口,包括我。
所有人都在逼迫着爱丫独自回答这个问题,最后爱丫说,我们一起出去旅游,是去登山,本来山不太高,但发生了意外,美雪的登山绳断了,她掉了下去……我们当时很害怕,但是我们也找人救援了,不是么?我们都找人了啊,为什么还要找到我们?为什么?
说这话的时候看向的是风月,仿佛此时此刻美雪还依附在风月的身上。
我打断了爱丫的声嘶力竭,问道,这是一个意外?
爱丫点了点头说,是意外,不信你问他们。
我看了看那堆男生,男生们点了点头,看起来却每一个人都有气无力。我觉得这件事情不简单,追问了一句,真的是意外?如果有隐情,你们说出来,现在局面对你们很不利,弄清楚我们惹到的是什么,我们才能帮你们。对了,张天师,你们也看到了天师的本领,如果真的是鬼的话,他会有办法的。
我把侏儒搬了出来,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侏儒,侏儒恶狠狠地看了我一眼,他说,有什么事情都说出来,大家开诚布公,才有活下去的希望。否则我怀疑我们都要死在这里,毕竟现在风雨已经把我们禁锢在这里了,而这个杀人的东西,我们还不清楚是什么。
风月突然开口了,她说,我觉得不是鬼。